沐揚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美豔動人的女子慈愛的注視着眼前正低頭專注讀書的孩子,淡淡的夕陽從窗口照入,讓這冬末的寒冷也多了幾分暖意。沐揚看在眼裡隻覺得心中一暖,臉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
“烈兒在念書麼?”沐揚走上前來笑問道。取名沐烈的孩子收起了書冊站起身來恭敬地叫道:“爹。”
沐揚慈愛的摸了摸沐烈的頭頂,笑道:“平日裡先生布置的課業也不少,爹知道你用功卻也不能太累了。”沐烈小小的臉上閃過一絲困窘和羞怯,卻又有更多的歡喜,點頭道:“孩兒不累,謝謝爹關心。”
沐揚隻覺得兒子兒子萬分懂事,心中帖慰不已,“好孩子。”對于這個失蹤了六年的兒子,沐揚是真心疼愛的。又因為心存愧疚,平時對他的要求并不十分嚴格。沐揚看向坐在一邊淡淡的看着兩人的瑤姬,柔聲笑道:“下午在做什麼?若是無趣可以出去走走。”瑤姬淡淡搖頭道:“也沒什麼好看,就在院子裡陪着烈兒便是了,出去了又是一場禍事。”
沐揚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他知道她并不是自己心甘情願回來的。若不是為了兒子她隻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想到幾個月前一臉憔悴的瑤姬抱着重病不醒的沐烈出現在他面前時,沐揚隻覺得心中一陣陣的揪痛。所以即使現在瑤姬對他總是淡淡的,他卻依然感到十分滿足,隻要她們母子在他身邊,一切就都已經圓滿了。
瑤姬看着他有些出神的模樣,微微垂眸道:“你這幾日似乎有些忙?”沐揚一笑道:“這幾天确實有些忙忙碌,有兩天沒來陪你和烈兒用膳了。”難得瑤姬有興緻問起自己的事情,沐揚隻當她是關心自己臉上的笑容更深。也不在意的對瑤姬說起這些日子的事情,“你也知道這些日子朝堂上亂的很。咱們家效忠皇上,但是現在……”現在皇上病重垂危,柳家和黎王的角逐誰勝誰負還未可知。這個時候若是選擇了站隊,赢了果然是好,輸了卻是萬劫不複。這些日子黎王的人和柳家的人都在竭力拉攏沐陽侯,沐陽侯雖然還未做出反應但是隻怕也支撐不了多久。這個時候沒有多少人能夠選擇置身事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前些日子還聽聞冷将軍困守紫荊關。如今朝堂上争執的如此厲害,是因為北境人已經退了麼?”瑤姬漫不經心的問道。
沐揚苦笑道:“北境人有備而來兵強馬壯,豈是那麼容易退卻的。冷将軍如今也隻是勉力支撐罷了……。”正說着,沐揚突然停下來若有所思,瑤姬也不看他,十分随意的靠在窗棂上道:“敵人就要兵臨城下了,也不知道這些人還有什麼好真的。争着誰去做那亡國之君麼?”
沐揚苦笑,看着瑤姬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卻也知道瑤姬的心性就是如此,也不忍輕責。心中同時向着瑤姬方才的話,紫荊關戰事危及,黎王和柳家卻隻顧着争權無暇他顧。一旦紫荊關破了,從北邊往京城是一馬平川不住兩日北晉大軍就能兵臨城下。如果這個時候沐家如冷家一樣駐守邊關……未必不能從這一場争鬥中摘出去。隻要守住紫荊關,以後誰勝了沐家都是功臣。
想到此處,沐揚也等不及了。輕聲對瑤姬和沐烈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上就不陪你們用膳了。明天再來看你們。”說罷轉身往外走去,身後沐烈恭聲道:“爹爹慢走。”
送走了沐揚,乖巧的沐烈擡起頭來看着倚坐在窗口的瑤姬皺眉,“你不是還喜歡這個男人吧?他跟秦統領比可差遠了。”
瑤姬一怔,沒好氣的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道:“你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麼喜不喜歡差不差的?”
沐揚撇嘴,皺着劍眉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道:“我當然知道了。他明明有妻子了還對着你表現的一往情深,但是他妻子和娘欺負你的時候又幫不上忙,就知道事後獻殷勤。連自己的老婆的管不住,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不是廢物是什麼?”
瑤姬驚訝的打量着他道:“你真的隻有七歲麼?”沐揚翻了個白眼,道:“爺已經十一歲了你不知道麼?”他隻不過是小時候練功太早有些傷了身子骨才長不高而已,不過大夫已經說了,等到他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會開始瘋長,不會影響長大之後的身高的。瑤姬無語,十一歲也是個孩子啊。
看着眼前一臉認真的盯着她的小鬼,瑤姬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分得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定王和王妃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不會壞他們的事的。”沐烈這才滿意的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你放心我一定保你平安回去見你兒子。”瑤姬不由得莞爾一笑,道:“那就多謝你了。”沐烈輕哼一聲,有些不自在的撇過了臉去。瑤姬回頭望着窗外,唇邊帶着淡淡的笑容。早在當初她帶着孩子離開逃離楚京,她和沐揚就已經恩斷義絕了。以後……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
沐揚的動作果然很快,不知道沐陽侯是怎麼說服柳家和黎王兩系人馬的。三日後沐揚就帶着二十萬人馬和糧草啟程前往紫荊關去了。臨去之前,沐揚回頭看到沐陽侯府門口瑤姬牽着沐烈的手目送自己離開。看着瑤姬唇邊淺淺的微笑,不知為何沐揚心中突然跳了一下,一絲淡淡的不安在心中蔓延。再看時卻已經遙遠的看不清瑤姬的面容了,隻看到她正想着自己的方向站着,沐烈還擡起小手朝自己揮了揮。沐揚搖搖頭心中淡淡一笑,是即将出征想太多了吧。
數日後,一隊人馬護着一輛馬車安靜的進入了京城。馬車在京城裡最繁華的客棧停了下來,這前前後後近三十人整齊有緻的護衛讓來來往往的人們不由得側目。
馬車簾子被掀起來,一個白衣身影從裡面出來,翩然落地。過往的行人不由得一聲驚歎。此時正是正月末,楚京裡連初春都還沒到正是冷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發抖的時候。這男子卻是一身白色的綢衫,潇灑倜傥仿佛絲毫也感覺不到寒冷。最讓人側目的卻是他那一頭銀白的長發,普天之下一頭銀發還有如此風采的人隻有一人。暗中揣測的人們隻覺得心頭撲撲直跳。隻是定王早年毀容閉門不出,京城裡知道他容貌的人卻是不多,因此懷疑隻能是懷疑。
男子下了車之後,回身向車裡伸出手。從裡面牽出的卻是一名披着秋香色鑲白狐邊披風的清麗女子,那女子也不過雙十年方,神态氣度卻并非京城見慣的大家小姐可以比拟。隻是遠遠地看着就讓人覺得有一種雅緻卻又大氣的感覺。
人們還沒來得及驚歎這一雙璧人,馬車裡又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一個穿着黑色錦衣的五六歲男孩從馬車裡轉了出來。衣領和袖擺上都鑲着白狐的邊兒,與黑色的錦衣相互映襯将那孩兒白白嫩嫩的小臉襯得更加可愛動人。小男孩對着女子揚起天真可愛的笑容,讓即使遠遠地看着的路人也不由得心中癢癢的恨不得這麼可愛乖巧的孩子就是自己的。
看着伸出小手要抱抱的墨小寶,墨修堯按住了葉璃想要伸出的手淡淡道:“小心凍着。”自己伸手将墨小寶抱緊了懷裡,那動作絕對稱不上溫柔。墨小寶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得到了墨修堯不輕不重在屁股上的一拍。墨小寶頓時老老實實的趴在墨修堯的懷裡了。父王最讨厭了,抱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葉璃淡淡一笑道:“哪兒有那麼冷。”雖然不如墨修堯内力深厚冬天也不需要加太多衣服,但是葉璃自認比一般人耐寒得多。何況在西北都沒有冷到,楚京也不會比西北更冷了。
門外這麼大的陣仗,裡面的掌櫃自然早就迎了出來。隻看一眼就知道這一行客人非富即貴,雖然有些好奇墨修堯那一頭白發,卻還是殷勤的将人引進了客棧裡。也不敢請客人到櫃台前登記了,掌櫃的一邊走一邊道:“公子夫人裡面請,小店還有兩個上等的院子,不知到公子和夫人是住小院還是……”
這種一流的大客棧裡,在天地人三種客房之外還有比天字房更好的就是單獨的院落。那價格自然是比天字号的客房更貴上十倍不止,裡面丫頭仆人一應俱全。墨修堯淡淡道:“兩個院子,都要。”掌櫃的心中一喜,笑得更加殷切起來,連忙道:“是是是,公子夫人這邊請,未知公子高姓,在下好為公子登記。”墨修堯停下腳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墨,墨修堯……”
“墨公子,正是好姓……墨……呃……”新笑顔開正準備多說幾句好話的掌櫃這才發現,墨修堯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獨特。所以他腳下一劃直接跌坐在地上去了。擡頭望着眼前身長玉立的白發男子失聲道:“定王殿下?!”
墨修堯點頭道:“正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