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破曉,天空泛出魚肚白之時,斜倚木椅之上的白石仿佛收到了某種号召一般,雙眼猛地睜開,還有三日便是玄星占星之夜,白石如是想着,起身準備洗漱。
比他稍早一點來到院中的白宿,起初見到在木椅上躺了一夜的白石,心中因着昨夜那番話,還有些擔心。不過待得白石起身的那一刻,白宿便是明白,他不僅僅是恢複了正常,更像是比以往還要精力充沛一樣。
白石瞧見白宿,無聲的笑了笑,洗漱完畢,徑直孤身走上前往青龍府的方向。
清晨時分的街道上,渺無人煙,有的隻是那些漸漸被日光消融了的霧氣,白石目不斜視的走在經過一夜而變得濕滑的街道上,感受到着那般難得的冷清,心中不禁有了些暢快之感。
青龍與白虎兩府,數百年來,雖然外人沒有明說,但各自都是心知肚明,他們兩府在四府之中,從各方各面來看,都已然墊底。若是真要排一排名次的話,毫無疑問的,玄武府名列第一,其次便是朱雀府,而青龍與白虎府可謂是并列第三,也就是末尾。
大抵是通病相連的緣故,原本不太熟稔的兩府漸漸活絡了起來,時至今日,幾乎都可以稱作為難兄難弟了。
昨夜所發生之事,白石早些日子便已從龍山口中有所了解,雖然不是全部的事實,但已足夠,畢竟,昨夜那一切,說到底,對于龍山而言,隻是一場戲,他既已決定離開,說是灑脫也好,自私也罷,身後之事便是再與他無關。
這也是為什麼,昨夜,白石聞聽聲響,并沒有做出任何行動的原因。
然而,昨夜是昨夜,今日是今日,新的一天,意味着原本一直引而不發的決斷,都已經徹底挪上了正軌,他們這些還留下來的人,要想在接下來的皿雨腥風之中保住性命,則必須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不容許出現半點意料之外的差錯。
遠遠瞧見了門前挂有喪事意味的白色橫幅的青龍府,白石不知是覺得該笑還是該覺得無奈,有那麼一瞬間,他可謂是在心裡将抛下了一切去過逍遙日子的龍山,罵了個狗皿淋頭。
府門前的龍天,于霧氣中不經意瞥見正緩步走來的白石,便立即屏退左右人員,獨自快步迎了上去,年歲懸殊的兩人甫一見面,臉上齊齊都是一抹酸澀的笑意浮現,終究白石還是率先開口道“一切順利?”
龍山點頭“今日還要麻煩您了。”
白石無奈的搖頭,說實話,如果形勢沒有發展到如今這般模樣,那他是肯定不願意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之中,上千年的安逸生活使得他不禁變得懶惰,安于現狀起來。“哪裡的話,走吧,今天會是一場苦戰呢。”
時間匆匆而去,晌午之時,安欣走到正在交談的龍天與白石面前,輕聲問道“今日,王會不會來?”
白石疑惑的看了一眼龍天,“你家老爺子的那些安排,王應該早已知曉吧?”
龍天臉上,虛假的凄涼之色中,更多的卻是憂慮神情。“家父之事,早已通報于王,否則他也不會這般擅自行動。”龍天說着,看了一眼聖宮方向“按理來說,他今日應當是會前來的。”
安欣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看府内的那些訪客,确定沒有人在朝這邊打量後,才說道“昨夜醜時末尾,王似乎是去了九天宮,會不會是鳳凰那邊出了問題?”
白石聞言,歎氣道“如若這般,王估計今日是不會出現了。”
龍天挑了挑眉頭,略有緊張的問道“如今這個關頭,鳳凰那邊會有什麼事,值得王深夜前往九天宮?今日他不來,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有所影響?”
白石靠在椅背上,任由龍天那般在他而言,明顯是慌張了的話語在自己耳中回蕩,他很是無法想通,為何龍山會選擇這樣的時間段實行計劃,為何不是其它時候,為何龍山會覺得龍天已經做好了擔負起青龍府族長之職的重任?
以白山對龍天的了解,的确,龍天确實是自幼苦心學藝,武技方面當屬不死城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而且還擁有一副天生讓人無法厭惡的面容,深得人心,但卻唯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龍天卻是遺憾的始終無法擁有。那便是膽識!
若是放到和平年代,沒有多少膽識,也就罷了,畢竟那時候即使數百年,都不會什麼哪怕一件需要果斷決策,英勇無畏之事。
可惜現如今,明顯不是那樣的年代。
白石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龍山,希望你的決定是正确的!’
“鳳凰那邊的事,不是我們所能插手的,要說王唯一在乎的事情,恐怕便是鳳凰了。至于他不來,對于計劃是否有影響。我覺得不會有什麼影響,你也就不用過多擔心,扮好自己的角色即可,不要讓朱厚瞧出太多破綻!”
安欣沖着龍天淡淡一笑,“沒事的,不用太過擔心!”
白石望向離開的安欣的身影,心中不由感歎,龍天能夠娶到這樣一名才貌雙全的女子,不得不說是一件幸事。
天色将明未明之際,婉兒便已從沒有半點暖意的床上醒來,穿衣洗漱,如往常一樣,準備伺候王享用早餐。誰曾想,當她端着熱騰騰的稀飯行至書房前,卻從兩側守衛的口中得知王還沒有回來的消息。
“難道說鳳凰所說的那件事,會嚴重到令王一夜未歸?還是說,他兩…….”婉兒想着,心頭絞痛的同時,猛地搖晃起腦袋,“不可能,不可能,鳳凰不會這樣對我!”
雖然婉兒願意相信,但是心中卻總像是有那麼一個邪惡的小人兒,唯恐天下不亂般的亂竄,邪惡的提醒着她想象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幾個時辰,可能發生的那些事情。
“哐當”一下,思緒混亂之間,她的手上仿佛瞬間失了力氣,冒着熱氣的稀飯落地,濺得到處都是。
聞聽聲響,失神的婉兒慌亂蹲身,淚水無法抑制的滑出眼眶,她伸手不管不顧的就去收拾那些熱騰騰的飯菜,手指甫一觸及,便被燙得通紅。
一左一右兩名不動如山的侍衛見狀,連忙無聲上前幫忙,輪班制的他們雖然不常可以見到這位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王妃,但不管是憑自己親眼所見,還是從别的守衛那裡聽聞,面前這位來自無底海的王妃,可謂是頗受整個聖宮的喜愛。
自然,作為聖宮守衛的他們,多多少少也能看出,王對王妃的态度。此刻見到王妃如此受傷的模樣,他們不好多說什麼,所能夠做的僅僅是上前幫忙。
婉兒見兩人主動過來給予幫助,失神的情況總算好了一些,她開口連連道謝,心中愈發濃烈的猜測,使得她再也無法忍受枯等的煎熬。
婉兒站了起來,擡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轉身朝着九天宮跑了起來。
待得她跑遠,兩名正在收拾的守衛,相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哎!”
失魂落魄的跑動在僅可以看見堅守崗位的守衛的聖宮街道上的婉兒,此時此刻,心中所想,唯有去往那九天宮,看個究竟,雖然知曉,如果答案真如所想的那樣,她肯定是無法接受。但是她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樣裝傻充愣的活下去。
聖宮出口近在咫尺,隔着整座城的九天宮也已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婉兒心上一顫,腳下不禁加快了起來,怎奈,就在身子跨出宮門,轉身意欲沿着近道奔走之時,她卻猛地撞上了一人,迫使着自己停了下來!
婉兒身上猛地一陣吃痛,焦急的心境使然,很少會生出怒氣的她,都有着張嘴怒吼的苗頭,然而,就在那憤怒的話語就要出口之際,她的目光卻率先捕捉到了自己所撞上的目标,那人,便是王,隻不過,此時,王不知為何,竟因着她那無力的撞擊,直接摔到了地上。
婉兒見狀,心中的疑惑,焦慮,懷疑之情瞬間煙消雲散。她趕忙上前着急的大力将王扶了起來。
待得近距離觀察到王那副蒼白到仿佛沒有皿氣的臉龐時,婉兒登時知曉為何王會到現在才回到聖宮。
雙腳重新站立的王,見到身旁的婉兒,下意識的動了動嘴角,想要沖她笑笑,奈何,那樣自以為是的笑容,在婉兒看來,滿滿的都是痛苦。
“王,你怎麼了?”扶着王的胳膊的婉兒,甚至都覺得,隻要自己一松手,他就會再次摔倒在地。
王微微搖了搖頭,嘴巴艱難的啟開,卻是連半個字都無法說出。
婉兒見到他那副模樣,心痛得快要揪成一團。王移動着僵硬的腦袋,看向自己的書房,雙腳幾乎是拖着一般,每走一步都無比困難的走動起來。
寸步不離,也不敢離開王的婉兒,扶着他一步一個腳印的朝書房前進的同時,回頭望了一眼那九天宮,心疼到滴皿的心上,正止不住的呐喊着:
鳳凰啊鳳凰!你究竟對王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