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此時面面相觑都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錦瑟抹了抹眼淚,看着一直緊緊抱着李延聰冰冷的身體,眼神呆木的長公主,輕聲喚了句,“公主……”。
可是長公主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她的呼喚,仍舊一副沉浸在巨大哀痛中失魂落魄的模樣。
一旁的王太醫見此情景,也不敢再久待下去,趁長公主還沒有回過神來找他算帳的時候趕緊告了辭,似逃一般的一路疾走出了公主府。
就在長公主這邊似天塌下來的時候,清風小苑裡,青珊趁外面的丫鬟守備松懈之際,悄悄溜進了璎珞的房内。
看見璎珞後,青珊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皿迹斑斑的白色絹帕,低聲說道:“小姐,這皿書是那驸馬自焚之前寫好的絕筆書,青珊趁他們沒發現偷偷取了出來。”
璎珞漆黑的眸子微微閃了閃,接過那帕子展開匆匆一覽,隻見李軒以鮮皿為墨,字字啼皿,上面洋洋灑灑的寫滿了對長公主這麼多年跋扈專橫的控訴。言辭之激烈犀利,當真是對自己這個發妻恨入骨髓了,還真是一對生死冤家啊!
璎珞将帕子重新合了上,眉梢的冰冷笑意浮了上來,她将帕子遞還給了青珊,“青珊,有件事還需要你幫我去辦一下。”
青珊點了點頭,“小姐請說。”
“你将這張帕子連夜擺到禦史大夫的桌案上,順便将驸馬慘死的消息告知李府。接下來,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即可。”璎珞美目橫波,聲音清冷,眼底流動的是攝人心魂的潋滟。
青珊看着璎珞如此笃定,有些遲疑的問道:“小姐,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
璎珞笑容清淺,淡淡道:“這樣足矣。”
做的越多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像這樣點到即止,反而令人有足夠的遐想和發揮的空間。
青珊輕功了得,出入禦史府自然不是難事,輕松的就将皿書放在了禦史書房裡的桌案上而神鬼不覺,直等禦史進了書房展開皿書神情凝重的看過後,青珊才放心的離開。
至于李府,青珊隻是花了幾兩銀子,就買通了公主府一個末等的小丫頭,命她偷偷上李府将驸馬慘死的消息添油加醋的告知了李軒的父母和長兄,當下,聽聞噩耗的李母就支撐不住直接昏厥了過去。
自此,公主府兩日内發生的這一系列荒謬的人倫慘劇就傳遍了京都各處,上下一片嘩然。
第二日,禦史台彈劾長公主蕭懷貞的折子就像雪片一般的擺在了皇帝的龍案上,上面不止有她是如何逼死驸馬的經過,還列舉出了長公主多年以來驕奢淫逸私自圈地罔顧人命的諸多事實,樁樁件件有名有姓,饒是皇帝想袒護,也是有心無力。
最關鍵的是上朝之時,行走都有些蹒跚的李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拿着先皇禦賜的尚方寶劍,老淚縱橫的來到禦前向皇帝哭訴,要讓皇帝還他兒一個公道。
這李家說起來也是百年的勳貴世家,李父更是大盛的三朝元老,他手上的尚方寶劍更是先皇念他勞苦而禦賜于他的。正因為這樣的身份家世,當年皇帝才親自點了李家的小兒子李軒做為自己愛女的驸馬,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這一決定,卻是生生造就了一對怨偶,以至于釀出如今的苦果。
本來皇帝還想暗中調查處理,可今日被他這麼明晃晃的一鬧,皇帝想袒護愛女的那點小心思也算是徹底被打亂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帝心裡也明白,長公主今日若是不處置,不給李家和受害者們一個公道,如何堵的住這天下的悠悠之口。
想到此處,皇帝的頭疼病是越發的厲害了,他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這個女兒,是他登位之後所得的第一個女兒,所以自然格外的疼惜縱容,卻是沒想到,這份恩寵到頭來卻是害了她。
在椒房殿得了消息的淩貴妃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當下決定帶着貼身宮女去禦書房親自面見皇帝,去為自己的女兒求情。
禦書房裡,淩貴妃匍匐在皇帝的禦案前,直哭的悽悽艾艾肝腸寸斷。
皇帝長長的歎了口氣,起身走到淩貴妃面前将她扶了起來,愁眉緊皺,沉聲說道:“貴妃,你在這皇宮也幾十年了,今天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貞兒這次犯的錯就算是朕也救不了她了。”
淩貴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雖然眼尾滿是歲月的痕迹,皮膚也不再緊緻,但無論怎樣也無法否認,年輕時的她容顔定是絕豔,而長公主則是很好的繼承了皇帝和淩貴妃所有的優點。
淩貴妃任由眼中的淚水打濕自己的妝容,發髻上純金鳳钗的珠穗随着她顫抖的身體也在輕輕晃動着,“陛下,貞兒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從小也是陛下您呵護在手心裡長大的,如今她犯了大錯,都是臣妾教女無方。隻求陛下念在骨肉親情上能對貞兒網開一面。”
皇帝看着眼前神色哀戚梨花帶雨的淩貴妃,心中也是不由的一軟,處置貞兒他又何嘗舍得。可是如今禦史們無時無刻不在盯着,還有李府……饒是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一時半會也是難以辦到。
“貴妃,你先回宮吧,貞兒的事我會仔細斟酌的。”沉默了片刻後,皇帝幽幽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淩貴妃顫抖的嘴唇還要繼續想說什麼,皇帝輕輕擡起手制止了她。淩貴妃眼眸一黯,也隻好識趣的閉上了嘴。
她輕輕擦拭了一下面頰上的淚痕,向皇帝福了福身子,語氣哀婉,“陛下也保重龍體,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說罷,她強裝鎮定的整理了下繡滿金線牡丹的裙擺,步伐有些踉跄的走出了禦書房。
此時,偌大的禦書房裡隻剩皇帝一人,他重新坐回龍案前,看着桌面上那一堆全是彈劾蕭懷貞的折子,無奈的歎了口氣,縱然他是九五至尊富有四海,但此時,他也隻是一個年邁的尋常父親。
他思忖了片刻,終于張口喚了聲,“李德盛!”
“老奴在。”一直在殿外侍立的一個鬓角有些花白的公公連忙推門進來,躬身回道。
“替朕研磨。”皇帝語氣冰冷,神情帶着天子不怒而威的凜冽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