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師動衆嗎？沈雲不這麼認為。
李斯堂堂丞相之尊，進士文位，宗師級的實力，若不用雷霆手段，又如何令他像現在這般窘迫？哪怕他恨不得立刻殺了沈雲，可也不敢貿然動手。
他心有所懼，害怕眼前帶着面具，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有超出他想象的勢力支持。
若非如此，又豈敢堂而皇之地來前來丞相府“拜訪”？
透過面具上的小孔，沈雲清楚地看見李斯的猶疑，他随意道：“李大人多心了，這次給你打招呼，隻是想向大人讨要一件東西。區區在下，其實并無冒犯之心的。”
李斯：“……”
衛莊：“……”
李府下人：“……”
尼瑪，這種鬼話也好意思說出口。沒有冒犯之心還雇傭殺手刺殺？牽扯出甯國公和聶家接二連三地在朝堂上彈劾？侵吞李府在京城的産業？
“無心冒犯”都已經令人焦頭爛額，要是有心冒犯，還不殺人全家？
李斯氣極，這簡直是把他當三歲小兒來哄騙！可氣歸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衛莊在一旁坐着，想拿人根本就不可能。而且，他也聽出了沈雲話裡的意思，似乎沈雲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他眼神變換，揮手屏退左右。轉眼，大廳裡就隻剩下了三個人。
李斯這才問道：“不知李某有什麼東西，竟入得了閣下的法眼？”
衛莊也好奇地看向沈雲，沈雲卻是不曾告訴過他這個。
沈雲道：“耳聞陰陽家的雲中君，擅于丹道，研制出一種真人丹。在下向往已久，最近想弄兩顆嘗嘗，所以才來找李大人談一談。”
“閣下找錯人了吧，真人丹我的确有所耳聞，也知道它的神奇。可李某并非陰陽家的門人，手裡沒有這種丹藥，而且和他們也無交情，你找我又有何用？”
李斯憤怒不已，想要陰陽家的丹藥就去找陰陽家啊！你找我的麻煩做什麼？
若非自己實力還不錯，早就死在流沙的手裡了。
沈雲對此視而不見，用一種平淡卻又帶着不容拒絕的語氣道：“李大人太謙虛了。陰陽家為陛下效力，大人乃是丞相之尊，又豈會不認得？再說了，能否拿到這真人丹，不一定非要交情才行。我想以大人的手段，應該很容易就能辦到。”
面具下，他笑意吟吟。陰陽家到底有沒有真人丹他隻是胡亂猜測，畢竟這個世界裡的人和前世影視裡的差别太大，并不能完全用那些來做參考标準。
可誰知他剛才就這麼随意一試，就探聽出陰陽家還真的有真人丹。
遇見這種好東西，可不能随便錯過。至于怎麼拿到手，那就交給李斯去頭疼好了，權當他打自己主意的代價。
沈大公子自認為已經很仁慈了，最少他沒有想過殺人，也沒有像對付日月神|教那樣對付李斯。
李斯猛地握緊手裡的茶杯，咬牙切齒道：“如果李某辦不到呢？”
“那我隻能請别的丞相幫忙了。”沈雲淡淡道。
“咔嚓！”
蓦地，李斯一把捏碎了手裡的茶杯，怒火熊熊地盯着沈雲，似要立刻決堤般發洩而出。
請别的丞相？秦國有别的丞相嗎？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明目張膽地告訴他李斯，如果你辦不到，就讓大秦的丞相換一個人來當。
倘若在三天之前，别人當着李斯的面說這種話，他會付之一笑，甚至是不屑一顧，隻當是個笑話。大秦的丞相，豈是說換就能換的？
可今天，他沒辦法去忽視眼前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說出來的話。
沈雲不僅能操縱甯聶兩家，更能緊緊抓住流沙做幫手。有多大的能量他一概不知。沈雲或許隻是說說而已，但更加可能是在對他的警告。
至少目前看來，沈雲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李斯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使心中的不忿平複下去，片刻後才緩緩說道：“我答應你！三天之内，我會把丹藥交給流沙。”
李斯想要賭一把，可最終還是妥協了。他自貧|賤而起，在朝中無人可依，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憑自己的才智。若真有人聯合權貴，想一心将他扳倒，最後敵人或許會元氣大傷，可他也隻有失敗一途。
“多謝大人慷慨！從此刻起，三天之内，沒有人會再來打擾大人。告辭！”李斯妥協，沈雲便起身離開，行至門前突然止步，道：“忘了告訴大人，真人丹，我要兩顆！”
言罷，便和衛莊一起揚長而去。
“可惡！”“啪！”
看着離去的背影，李斯再也忍不住心頭燃燒的怒火，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地摔在地上。
……
……
與此同時，京城之上，幾十個訓練有素的秦國士兵，帶着嬴泗的加急密令，架着公輸家族的機關鳥一晃而過，飛向秦國四方。
而京城的大街小巷，此時也張貼了一條告示。百姓們全部聚集在告示牌前，指指點點。
“這上面寫的什麼啊？”
“不知道啊，我也不認字。哎，那邊的書生，可否給大家讀一下，說說上面寫的是什麼啊？是不是皇帝陛下又減賦了？”
書生聞言笑道：“大嬸莫慌，小生這就給大家讀來。”
“蒼天立命，百姓安居！自文武樂傳世，天下賢士并起，豪傑跌出。然，觀古以來，制有所缺，度有失衡，天下良才美玉不窮，而多遺于山野江湖，留憾田園之間。今朕受天之命，造福大秦。願開科舉之制，除門第之見，拔有用之才共治天下………願天下賢能之士，一起匡扶秦國大業！”
告示前，書生緩緩念道。直到将告示讀完，他才發現周圍突然一片安靜。
不！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往來的行人，這一刻似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全部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見鬼般看向他。
書生咽了咽口水，以為撞鬼了，怯怯道：“小生……沒有念錯啊？”
剛一說完，他猛地瞳孔一縮，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驟然轉身看向告示。
科舉！科舉！
皇上要破處門第之見挑選賢能之士共治天下，寒門士子也能入朝為官，終于有出頭之日了！
“嘩！”
書生還沒徹底反應過來之際，整個京城，突然像一顆被點燃的爆竹，所有人爆發出山洪般的嘩然聲，響徹雲霄。這聲音還未徹底消散，緊接着，所有百姓不約而同地轉身面向皇宮，揖禮鞠躬高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百姓發自内心的謝意，也是最真誠的話語。此刻，看見告示的寒門子弟，聽完告示的普通百姓，幾乎每一個人，都是眼眶微潤。
大秦皇帝嬴泗，自繼位以來。先傳武道，後開科舉。每一項政令，都是造福百姓的舉措。令百姓不再困在土地之上，讓所有人都有了入朝為官的可能。
如此賢君，如何不讓他們感激涕零？
“我要出頭了！我要出頭了！啊~~~”
“爹、娘，孩兒寒窗苦讀詩書，三年來努力習武，終于~終于不用想着去跑江湖，給權貴做奴才了！嗚~~~”
人群中，哭聲此起彼伏。但這是喜極而泣的聲音，沒有悲傷，隻有喜悅。
沈雲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禁在心底微微一歎。他能體會到衆人的感受。自古寒門多貧|賤，那些身懷大才的寒門子弟，沒有晉升途徑之前，隻能無奈地往江湖上跑。而現在科舉一出，突然有了向上晉升的機會，如此作态也是人之常情。
想當初，他畢業後四處投遞簡曆，剛剛踏入社會的他，沒有工作經驗，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千難萬難。晃蕩了幾個月，受盡各種白眼，才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當時他的反應，比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那是一種漂蕩無依，突然有了落地依靠的踏實感！
沈雲将目光投向皇城方向，這個皇帝的魄力，遠比他想象的更大一些。從保皇二人組得知科舉離開，前後不過三天時間，嬴泗就能做出決斷推行！
這個過程中，來自朝廷權貴的阻力有多大，想想也能猜到。
可嬴泗，依然力排衆議，大刀闊斧地做出決斷，并迅速公告天下。
霸主之姿，已經顯露無疑。
皇城之上，嬴泗迎風而立，蒙恬、尉缭并立左右。
他微微一笑，道：“朕，從未聽到過如此充滿真心實意的聲音。朕的子民，終究沒有令朕失望！”
嬴泗很欣慰，略微顫抖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此刻激動的心情。
三年前，他也如同今天這樣，力排衆議推廣武道。可那時候，百姓們雖然從中收益，可也隻是贊他英明，稱他為賢君。哪裡會像今天這樣齊聲高喊，用最普通的“萬歲”，表達最真摯的感謝，哪怕他遠在皇城，依然能聽得清晰。
與三年前相比，差距一眼可見。
尉缭見嬴泗面含微笑，老懷大慰道：“陛下仁德英明，以科舉之制，造福天下。百姓皆有一雙明亮的雙眼，自然會感念陛下恩德！此乃陛下應得的！”
尉缭乃肺腑之言，并無吹捧之心。
嬴泗身為他的弟子，若平時能得此贊頌，隻怕會暗自欣喜。
可今天，嬴泗卻擺手道：“老師，此非朕之功勞，而是雲先生的功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