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坐在武誠身旁，皺眉捏了捏武誠的胳膊：“師父，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林頌賢猜到了一些事，但依舊不能理解，這種事是如何發生的。

　　武誠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看林家祖孫三個都是一臉疑惑，微微一笑：“說來，話也不長。你們走後，我被皇上賜婚九公主，我不想娶她，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于是，就讓自己死了。”

　　林凡瞪大眼睛：“假死脫身？”話落捂住嘴，又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怪不得師父你在外面不敢跟我相認呢，若是讓人發現你還活着，後果很嚴重！”

　　林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前幾日我們還在說，明年要喝你跟三丫頭的喜酒了，怎麼就出了那檔子事！如今弄得你有家不能回，也不能在爹娘膝下盡孝。”

　　“伯父會不會覺得我那樣做太自私了，沒有考慮爹娘的感受？”武誠問林放。

　　是因為武誠自己心裡有疑惑，不管别的，隻說對父母，他不知道自己那樣做是不是錯的。林放是個父親，武誠想聽聽他的看法。

　　林放聞言，搖頭說：“不，恰恰相反。我是個當爹的，從我的角度來說，最希望的并不是我的兒子按照我的意願安排來過他的一生，這不是對他好，這才是自私。真正疼愛孩子的父母，總歸是希望孩子能過得平安快樂，這才是首要的，其次才是希望孩子能夠陪在自己身邊。就像我跟大賢，他前幾年總在外面跑不沾家，我也罵他，但主要是希望他能多陪陪凡兒，倒不是為我自己，因為孩子長得快，錯過就過去了。從我自己的角度，若是沒有凡兒的話，我并不會希望大賢整天待在我跟前，因為他成年了，有他的人生，我也有我的。兒子長大了要放手，讓他出去闖闖，長長見識，獨立堅強，因為父母終歸是會先走的，走之前看到孩子能照顧自己，離開父母也能過得很好，那才能放心。你爹娘也一樣，定然會不舍，也會想念你，但他們知道，你能照顧好自己，你在外面至少是自由的。若是讓你被那樁賜婚禁锢，那可是一輩子的事，你未來都可能會變得不快樂，那種情況你爹娘才不會高興，因為他們最了解你的性格，這是必然的事情。”

　　林放是過來人，他有倆兒子，一個親生的，一個撿來的，性格迥異，一文一武，都“不安分”。但他覺得挺好，因為一家人心在一處才最重要。他也是年紀輕輕就出門闖蕩的，一直覺得讀書和行路都很重要，這也是這回他們祖孫三人外出遊曆的原因。

　　林放贊同武誠的選擇，他覺得，武誠的父母都能理解。而且，人生還很長，又不是不再見了。

　　聽了林放的話，武誠微微舒了一口氣：“謝謝伯父跟我說這些。”

　　“你畢竟還有兄弟侄子，不用太擔心家裡。”林放對武誠說，“既然做了選擇，得到了自由，就趁着這份自由，盡情地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不必因為無意義的情緒而困擾。”

　　武誠認真點頭：“多謝伯父教誨。”

　　“師父，你一個人，會不會很孤單？”林凡問武誠。

　　武誠笑了笑：“當然會，這是難免的，畢竟一夕之間，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适應也需要時間。”

　　“師父都瘦了。”林凡蹙眉，看武誠黑了點，也瘦了，雖然精神奕奕的，笑容明朗依舊，但他就是感覺好心疼。

　　武誠聞言，笑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變難看了嗎？”

　　林凡搖頭：“沒有，還是很帥！以前師父身上有少年氣，現在變得成熟了，更帥了！”

　　武誠樂了：“我相信凡兒說的是真心話！因為我也這麼覺得！以前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幼稚，被保護得太好了，沒經過什麼大事。離開家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視野多麼狹隘。”

　　“我也是，今年第一次出遠門，長了好多見識。”林凡說。

　　林頌賢問武誠接下來什麼打算，武誠想了想說：“如今就是随遇而安，也沒什麼特别要做的事。”

　　已經很晚了，隔壁收拾了一個房間，林凡說要陪着武誠住，他有好多話想跟武誠說。

　　臨睡前，武誠提出要看林凡的遊記，林凡拿出來，師徒倆趴在床上，一張一張地翻閱。林凡跟武誠講他去過的地方，有些武誠也去了，有些沒去的，聽林凡講也很有趣。

　　看完了林凡的遊記，林凡又小心地放起來，武誠沒把自己的遊記拿出來給林凡看，因為裡面他寫了不少給姚珊的話，皆是觸景生情，發乎于心，給林凡看不合适。

　　林凡讓武誠跟他講講他這一路有什麼特别的經曆，武誠想了想，就從他在京城怎麼假死脫身開始講，很快打開了話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一次性跟一個人說這麼多話了，還是自己親近熟悉的人，這種感覺太好了。

　　等林凡聽到武誠中間偷偷跑到青山村姚家住了半月，笑着說：“師父你可真行！”

　　武誠笑說，他怎麼拔了棵小樹當撐杆從後牆跳進去，怎麼霸占林松屾的房間，穿他的衣服，還講他吃了一顆山楂，牙都倒了。

　　林凡覺得很有趣，等聽到武誠講，他中秋節那日自己怎麼做的幹餅夾蛋黃的月餅，林凡豎起大拇指，樂不可支：“師父你太有才了！”

　　武誠也笑，自己回頭想想，都覺得沙雕氣質滿滿的，太二了！不過很可樂！

　　但林凡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依偎在武誠身旁，歎了一口氣說：“師父，你受苦了。”

　　武誠揉亂了林凡的頭發：“小小年紀别這麼老氣橫秋的。那有什麼苦？多的是人吃不上飯穿不上衣的，我随身帶了好些錢，頓頓吃山珍海味也花不完。既然選擇走這條路，自然要體會不一樣的人生，什麼事都想着用錢解決，永遠都長不大。你想想，那個醜巴巴又噎死人的月餅，要是你做的，是不是覺得很好玩兒？以後想起來都想笑？”

　　林凡點頭：“倒也是哦。雖說都是出來遊曆，但師父的經曆跟我的大相徑庭，我有爺爺和爹，還有下人照顧着，其實這一路過得還挺舒服安逸的。我這是遊玩，師父是體驗人生，不一樣。”

　　“嗯，就是這樣。”武誠點頭。

　　“道理我都懂。可是……”林凡猶豫了一下，弱弱地說，“師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

　　“别磨磨唧唧的，說！”武誠敲了一下林凡的腦門兒。

　　林凡起身，趴在武誠身旁，看着他神色認真地問：“師父，你可以理解你不願意娶九公主的心情，但……你就這樣放棄姚三姑姑了嗎？萬一你在外面玩兒兩年，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經嫁給别人了，那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

　　武誠臉上笑意轉淡，沉默了下來。

　　一看武誠這樣子，林凡就知道，他肯定沒有放棄姚珊。再怎麼說自由，說體驗不同的人生，說快樂的經曆，有趣的見聞，都改變不了發生在武誠身上的所有事情的前提，他是被迫離開的！

　　本來，如果沒有賜婚，武誠依舊無憂無慮地生活在父母兄長旁邊，有喜歡的姑娘，明年就能娶回家。

　　想遊曆，想長見識，不是必須現在！因為林凡聽武誠說過，他說等他成了親，要帶着媳婦兒出去遊山玩水。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固然武誠現在過得也沒有痛苦，甚至有些在京城體會不到的樂子，但原本，可以更好的。

　　“師父，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林凡小臉認真地問武誠。

　　“小鬼頭，你還學會賣關子了，快說！”武誠捏了一下林凡的鼻子。

　　林凡笑了，在武誠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誠神色微怔：“什麼意思？”

　　“師父，你這一趟出來，玩得差不多了吧？你就不想剩下的地方，等娶了姚三姑姑之後，你們一起去？”林凡神色認真，“幹嘛要一直在外面流浪，換個身份，回京城去呗！不想讓皇上發現，隻要做好足夠的準備，就能做到。瑤兒姑姑說了，隻有想不到的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知道師父你是怕連累家人，連累幫你的美人叔叔和瑤兒姑姑，但我覺得你有點關心則亂了。其實事情蠻簡單的，舉個例子，你易容喬裝，跑到宮裡當侍衛去，站在皇上面前，他都不可能發現，甚至都不會想到是你的可能性！”

　　武誠蹙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要這麼快否定，咱們商量一下，想出個完美的計劃，我要帶師父回家去！”林凡興緻勃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