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代善夫妻兩個商讨寶貝女兒的歸宿之時,卻不知京中另一戶人家也在議及家中兒女的婚事,這便是賈攸的先生蘇家。
京中蘇府裡,士昭正和自己的妻子閑聊。
蘇士昭飲了一口熱茶,感慨說道:“阿佑這小子,他能得中舉人我倒是不稀奇,沒想到竟能中了頭名,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妻子梅氏坐在他的身邊,笑道:“伯文這話可就違心了,不知道是誰得了消息歡天喜地的,還将自己珍藏的那壇子女兒紅偷着喝了!”
士昭讷讷,尴尬一笑:“我這不是高興嗎,自己後繼有人,阿佑這小子有出息了,這往後咱們家珊兒也有了依靠。”
聽聞士昭此言,梅氏眼神不免一黯,她這一生可謂是順遂至極,在家便是小女兒,父母嬌寵,從沒吃過苦,長大後又嫁給了青梅竹馬的表哥,兩人感情相契,又沒有通房小妾堵心,上頭的公公婆婆又通情達理,兼是自己的舅舅舅母,太婆婆還是自己的親外婆。可以說,在這個時代,她絕對是人生大赢家了。
可隻一件事叫她不順,那便是兩人歲數也不小了,膝下卻隻有一個女兒蘇靈珊,原是梅氏在生女兒的時候傷了身子,日後怕再難有孕。
夫妻二人為此極為苦惱,倒不是說夫妻兩個人重男輕女,實在是這個世道,一來,沒有兒子對女人來說是個極大的大打擊;二來也是擔憂自己将來走了之後女兒沒了娘家,還有誰能夠依靠。
雖說日日調養,到底身子骨虧了,蘇母雖滿意這個媳婦,但是也不能叫兒子絕後啊!蘇老太太也心疼孫子,到底委屈了外孫女,賞下了兩個丫頭,蘇士昭向來在這方面有些後知後覺,沒意識到母親和祖母的意思。
其實原先叫他說,無子是命中注定的,他心悅表妹,自然不願在兩人之間插個人,隻是他到底是個男人,粗枝大葉的,以為自己的行動能叫妻子看見安心。後來見梅氏一日日不豫,消沉下來,又在偶然間發覺了兩個丫頭的小心思,這才意識到子嗣有礙對妻子的打擊之大,遂和家裡母親、祖母撕撸開來,坦言自己有一女足矣,不願再平添是非。
蘇母和蘇老太太素知他是個脾氣執拗的,不好多勸,再加上蘇家子嗣衆多,到底也不必強逼着兒孫,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可就不妙了!方才罷息。
但是士昭中了進士之後,本就沒有為官的意思,現下到底覺着家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沒意思,竟是帶着妻女四處逍遙遊玩去了,後來才起了定居京城的念頭,并收了賈攸做弟子。
梅氏想着先前的諸事,愧疚道:“是我沒本事,叫珊兒竟也沒個兄弟依靠,老爺也膝下荒涼。”
士昭聞言,不悅道:“都說了咱們命中無子,何必要将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再說,咱們有珊兒一個女兒,抵得過别家十個八個不成器的兒郎了。”
聽士昭這句話,梅氏倒是贊同,正因為夫妻兩人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可謂是充當兒子教養的,最是聰慧不過,以往女兒還小,沒什麼男女大防的忌諱時,她和小弟子賈攸還是一起上的課呢!
士昭又說道:“再說,阿佑這孩子雖說古靈精怪的,但是智計百出,謀略籌算不輸旁人,又是個難得知恩的,将來珊兒有他這個師兄做依仗,也難有人能夠欺了她去”
梅氏一想,這倒也是,阿佑也是她自小看着長大的,從小便是一肚子壞水,機靈得很,有素來關照珊兒這個小師妹,将來自己夫妻二人若是去了,倒還可以依靠一二,遂安下心來。
随口一問:“阿佑今年多大了,可定親了?”
蘇士昭卻是搖頭:“賈代善這個老狐狸,原先一直不肯叫阿佑出頭,還沒給他定親呢!現在怕是正在相看着吧!”他雖不喜做官,但到底也不是個傻子,加上素來和代善極為親近,又經常看到自家弟子經常眉頭蹙着的樣子,自然看出賈攸急忙出頭的原因,怕是代善身子不好了,隻是不知道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這樣想着,難免對自己的弟子的處境生出了一絲擔憂。
梅氏見他出神:“伯文、伯文,回神,想什麼呢?”
蘇士昭回過神來,卻也沒說什麼,這些推測還是不要随意亂說為好,遂說道:“我正想着,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好眼光能夠早早定下這個乘龍快婿?”
梅氏原先倒也沒什麼念頭,聽見士昭這話,不由眼睛一亮,冒出個念頭,推了坐在身旁的士昭一把,說道:“伯文,咱們家珊兒可也13了,也該相看人家了。”
蘇士昭沒細想,隻随口回了一句:“也是。”片刻方回過神來,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是說?”
梅氏一笑:“你方才說誰家能得這樣一個乘龍快婿,怎麼,就不能叫咱們家得了。再說,阿佑和珊兒自小熟識,阿佑又素來疼愛這個珊兒,不比旁人來得更好些,教你安心些?”
蘇士昭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見妻子這麼一說,細細思索,自己的衣缽傳人娶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啊!再說,阿佑這小子的人品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自然放心,卻是動了心!
又聽梅氏說道:“隻是咱們家一向人口簡單,這榮國府家大業大的,珊兒怕是不适應啊!”
“這有什麼!”蘇士昭看得分明,“阿佑不過是小兒子,又不是襲爵的長子,将來必定是要分出去的,就是沒分出去之前,上邊還有他大嫂二嫂管家理事,珊兒若是能夠嫁過去,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了,哪裡用得着理會榮國府那一大家子事。”
“我這不是擔心麼,阿佑是榮國公和史太太的老來子,自幼便偏寵了些,十分孝順,若是婆媳不和,吃虧的還不是咱們家珊兒?”梅氏說道。
蘇士昭卻不這麼想,他說道:“若是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哪裡算是什麼有本事的男人,阿佑這孩子我知道,不是個愚孝的人,況且他是個有主見的人,自然不會叫這種事情發生,你且安心。”
又說道:“這樣看來,阿佑倒是個極合适的,我改日找榮公探探口氣。”歎了口氣,若是尋常人家互結姻親,多是男方主動求娶女方,方顯得女方尊貴,隻是阿佑這小子這麼出息,難免有些人早就盯了上眼,自己還是得早做籌謀啊!
夫妻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彼此無話,便安置了。
這邊,賈母卻是打定了主意,要為女兒的婚事早做打算,隻是她作為深閨婦人,不好出門,隻暗自叫人去打聽了一下林家的門第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