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貢院,一進去就發覺的确是布局嚴謹,公堂、衙署都顯得格外高大森嚴,門内有牌坊,東為“明經取士”,下邊則是“為國求賢”,隻是考棚顯得十分簡陋,各個都差不多。
賈攸苦笑,這倒是難得的公平了。在小吏的帶領下,賈攸來到屬于自己的那個号舍,雖然十分簡陋,但是好在離茅房還算遠,可以看到,一個被分到茅房邊上的“糞号”的考生早已臉色發青,想到這個倒黴蛋接下來還要在這裡呆個九天,賈攸不禁心中對他有些同情。
待看見賈攸進了自己的号舍,那小吏便離去了,賈攸看着這間狹小的号舍,苦中作樂想到:至少還算幹淨。好在他自幼在先生的教導下,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完成,倒也有些動手能力,隻是粗粗打掃了一遍,看着亮堂些的号舍,心情總算是好些了。
不多久,又有小吏沿着考棚一間間地發下來了卷子、題目,幾張稿紙,每個人都發了三根蠟燭,這是為了考生晚上準備的,不過賈攸可沒打算晚上挑燈夜戰,以來是怕貢院提供的蠟燭質量并不好,就怕燈油污了考卷;二來也怕自己不小心,燒着了可就有樂子看了。
看了下題目,好家夥,賈攸一樂,竟是自己似曾相識的,運氣不錯,考前先生出了一道差不多的。其實八股取士說難也難,不難也不難,關鍵是要找出竅門,例如八股,最要緊的便是破題,這就好像高考作文,抓住中心思想一樣。當然,八股肯定是比高考作文要難的。
會試是三天一場,連考三場,賈攸可算是吃盡了苦頭,好在他的身子骨打熬的不錯,心理素質也比較好,倒也挺住了,是自己走出的考場,許多身子不好的考生,勉力完成了考卷,幾乎是被裡邊的小吏架出來的。
但在狹小陰暗的号舍之中呆了整整九日,每天吃的真正是粗茶淡飯,又不能沐浴,再加上考試十分耗神,饒是賈攸已經算是好的,出來之後也不免面帶菜色,十分狼狽憔悴。
在貢院外頭守候的心硯看着自家三爺出來,面色憔悴,不由被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攙着,賈攸也沒拒絕,實在是累了啊。
在心硯的攙扶下,賈攸拜别了剛出場的兩位好友,見他們都有人來接,方上了自家的馬車,早有下人備好了一盅人參炖雞粥,賈攸也不客氣,接過來一飲而盡,腹裡方覺得暖洋洋的,感覺好多了。
回到府裡,正想要勉力支撐着去給自己的父親母親問個安,心硯卻道:“三爺,老爺太太今兒個吩咐了,囑托你先歇息,等恢複精力了再去請安。”
賈攸聞言也不客氣,回到自己的院子,早有家人備好了熱水,狠狠地洗了個澡,換上衣服,躺倒床上,竟是一沾床闆就睡着了。
他這一睡,竟是整整睡到了第三天的中午,賈母都有些急了,生怕自己的寶貝兒子出什麼問題,火急火燎地請了大夫,好在大夫說隻是累極了,等他睡醒了待好生養上幾日便好。
賈母這才放下心來,又埋怨代善,兒子這才十六,竟是就逼着他去考試,真真狠心。
代善苦笑,心道,他何嘗不疼愛自己這個老兒子,隻是自己的身子卻是不好,再加上阿佑這孩子,看上去脾氣好,但是認準了的事情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隻是這回的确吓着他了,暗道,最好一次就能考上,否則,還要再吃一次苦呢!
好不容易等賈攸醒來,旁邊的丫鬟小厮們紛紛圍上來,遞帕子的遞帕子,送水的送水,忙成一團,算是把賈攸服侍好了。
賈攸見了母親,安撫了她的情緒,隻道自己無事。
又到了書房,卻發現自己的先生也在,問了個好。
蘇先生看了一眼賈攸,說道:“将你的卷子默出來吧!”
賈攸這才意識到先生的來意,感激地看一眼,又來到書案旁,閉上眼睛,略一思索,揮筆就将自己做的幾篇八股、策論寫出。
蘇先生取過他的答案,細細一看,笑道:“你這篇稿子倒是寫的頗具銳氣啊,好在此次主持會考的考官是京中姜鑫最是欣賞這樣的文風,想來此次會試是無礙了,但萬萬不可自驕,須知不可小看天下人。”
賈攸應是,也知道先生這是為了自己好。
倒是站在一邊的代善,他自己不是科舉出身,因而對賈攸卷子的水準倒是無法預料,隻是聽蘇先生說必是中的,心中大喜,又有些得意、自豪:我兒子出息啊!
他滿意地看了一眼賈攸,但又告誡道:“雖蘇先生說了是*不離十,但你萬萬不可驕傲,也不要往外到處宣揚,倒顯得我們猖狂了。”
賈攸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說道:“父親,您兒子我可不傻。”
代善讪讪一笑,他倒是忘了,自己的這個兒子在外邊最是沉穩不過的性子了。
看着這一對父子的你來我往,蘇士昭隻是在一旁看着,也沒說什麼,隻是他内心的得意也是不少的,當初他收下了賈攸作為弟子,一來是賈攸中了他的眼緣,又靈氣十足;二來也是因為當年蘇家欠下了賈家一個人情,又有張家在其中牽橋搭線。
但不是沒有人冷嘲熱諷的,特别是一些迂腐的清流,就差指着他說他是阿谀權貴的小人了,至于嗎,他蘇家當時在權勢上雖然比不得賈家,但是底蘊可就深多了。
這下可好,當初他們看不上的勳貴子弟也有出息的,若是順利的話,十六歲啊,少年進士,再說是如何的少年英才都不為過。
待父子兩個停下話頭,蘇士昭方停下心中的想頭,又和兩人說了幾句閑話。
說了幾句之後,見士昭似乎有話對自己說,代善便叫賈攸退了下去。
賈攸下去之後,士昭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問道:“聽聞賈兄為女兒定下了親事?”雖然兩家都可以低調,但是京城就這麼大,稍微有些消息就有些風吹草動,士昭聽到一些風聲倒也不奇怪。
代善說道:“正是如此。”
士昭又說道:“不知賈兄對阿佑可有了什麼安排?”
代善了然,笑道:“伯文兄可是有什麼想法。”
士昭毫不推辭,說道:“不知小女可入兄之眼?”本來作為女方,不該上着杆子主動的,隻是他實在是看好賈攸這孩子,他可不是要面子不要裡子的人,自己得了實惠才是真的,好在師徒成翁婿,這也是一段佳話。
代善猶豫了一下,但是士昭這般實誠,他也不好虛詞推脫,又想到江南蘇家教養的孩子,品貌絕對是不委屈自己兒子的,又思及自己的身子不大好,若是士昭成了阿佑的老師兼嶽父,倒也是極好的。
大男人做事,少有拖拖拉拉的,這也是士昭直接找上代善的原因。
代善笑道:“若是如此,那是極好的,是我們家阿佑的福氣。”談笑間,竟是就将親事定下了。
兩個大男人交換了一塊玉佩,算是将此事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