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别人做菜搭的竈台，給了錢就借到了。我……我廚藝不好，趁你睡覺的時候，臨時抱佛腳，學了幾天，還差點把他家的煤氣竈給炸了。勉勉強強，算是有一頓年夜飯了。”
周婷聞言，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傅影手忙腳亂，在竈台前忙活的樣子。
她想笑，可是眼底卻不自覺的溢出了淚花。
更多的是……感動。
“你怎麼哭了？”
“沒有，風大，眼睛進沙子了。”
兩人來到屋内，一張簡陋的床，勉強兩個人擠一擠，還有半邊身子露在外面。
屋内沒有暖氣，沒有空調，門縫也不嚴實，還會鑽風。
每次傅影都讓她睡裡面，把不大的被子嚴嚴實實的遮在她的身上。
他個子高，在這矮平的地方，都不能站直了身子。
這段時間過得很艱苦，可是她很開心。
沒有人來打擾，他也沒那麼多是非人命。
在自己臨死前，看不到任何皿腥也是好的。
傅影小心翼翼從櫃子裡端出飯菜，這個菜，做出來沒一會兒功夫就愣冷了。
他想拿出去熱一熱，卻被周婷阻止，用熱水過一下也是可以吃的。
她還找借口，說自己減肥，不能吃油膩的，過水健康。
傅影抿唇，這段時間覺得自己就是個失敗者，連累自己女人跟着他過這樣的苦日子。
偏偏她還一句抱怨都沒有，還要顧及他的感受。
他将飯菜端上桌，兩人坐在一起。
他的廚藝的确不敢恭維，好幾個菜都黑不溜秋，根本看不出原材料是什麼。
她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
燒焦了的可樂雞翅？
鹽不要錢的芹菜炒肉。
這個湯……應該是西紅柿煮雞蛋，雞蛋殼都沒有剝掉。
“是不是很難吃？”
他問。
“嗯，的确很難吃，你自己也看到了，這個鬼樣子哪裡像是好吃的？”
“額……”
傅影被這話噎的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沒想到周婷竟然這麼直白，一點都不拐彎抹角。
他是看過電視劇的，電視劇裡不是這樣寫的！
他的臉頓時沉了才來，起身就要把菜倒掉，卻被周婷阻止。
“你倒了，我們吃什麼？”
“這些哪裡是能吃的，我給你買吃的去。”
“今天是除夕，誰不提前關門了？而且雖然品相難看，入口差了點，但還能吃啊！我不想騙你，大是大非面前，我不騙你，小事上面我也不想騙你。”
“最起碼，以我現在的狀況，說不出善意的謊言。隻有這樣真實，我才能讓你記我，記得印象深刻點。”
善意的謊言那也是要分時間段的，如果她還有長長久久的時候，她一定會鼓勵他，再接再厲。
會稱贊他第一次做飯就如此厲害。
可，她沒時間了，她沒辦法把時間浪費在這兒上。
她隻想讓他知道，飯菜難吃是真的，他不适合這塊料是真的，但，愛他的心也是真的，所以将就着吃也是真的。
周婷夾了一塊黑漆漆的土豆，像是一塊磚，咬在嘴裡都咯吱脆的。
“不行，不能我一個人中毒，你也嘗嘗。”
周婷塞了一塊在他嘴裡，他想要吐出來，但卻忍住了。
周婷看他一張臉難看至極，笑得開懷，道：“這樣不挺好的嗎？你身邊從不缺乏奉承說好話的人，我偏偏和他們不一樣。”
“我一直以為，沒有人可以和我同甘共苦，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
“那你還相信人心嗎？”
周婷眨巴着璀璨的眸子，靜靜地凝睇着他。
她知道，嶽齊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雖然這些天嘴上不說，可是她能感受到，他分明恨得要把人撕成八塊。
他也從未抱怨過自己，是她讓他嘗試相信人心，沒想到現實卻給了她響亮的一記耳光。
傅影聞言，抿了抿菲薄的唇瓣，鳳眸幽寂的看着她，道：“你希望我相信嗎？”
“這種事情，我怎麼能做主，一切都看你好不好？”
“你能做主。”
周婷的話音剛剛落下，他便急急的接上。
他的手緊握住她的小手，道：“從今往後，我的一切都是你做主，包括我的命。”
“我……”
她吞吐。
她時日無多，怎麼做主，這不是開玩笑嘛？
她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卻又悉數吞咽下去。
今天是個好日子，就不說那些喪氣的話了。
“好。”
她眼眸通紅，裡面含着淚霧，嘴角盡力上揚，露出笑意。
周婷沒有吃完這頓飯，就沉沉的昏睡過去。
他大手輕柔的撫摸過她的臉，這些天瘦的連臉上的嬰兒肥都消失了。
都是他不好，沒能照顧好她。
他一定不會讓她出事的！
夜色深沉，今晚帝都的街道格外的安靜。
而傅影披着黑色的風衣，戴着鴨舌帽，背着昏迷不醒的周婷，宛若鬼魅的行走在街道上。
……
顧寒州和許意暖在季家吃完年夜飯，匆匆帶着小希又趕回了顧家老宅。
時隔多年，顧寒州又可以和生母一起過年，所以今年對他們家來說也是意義非凡。
家裡添了兩個成員，新生命小希，還有尉藍。
一家人團圓的時候，尉藍卻吃不下一口菜，飯桌上氣氛沉重起來。
顧雷霆自然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在這個團圓日，想到了傅影。
“那個逆子瘋了，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手足相殘，和禽獸有什麼區别？毫無底線和原則！”
“可他到底是我的兒子，要不是你的疏忽，你當初要是多看一眼，他就不會淪落傅卓手裡！”
“可他生出來，的确是個死胎……”
“好了，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尉藍氣得離席，顧雷霆隻好過去哄。
好好的一頓飯，現在吃不下去了。
許意暖咬着筷子，道：“顧寒州，如果當時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我無法殺兄弑父，我隻能殺了仇人，再追你而去。”
顧寒州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話她一點都不懷疑其中的真假。
他講情義，甯願辜負自己，也不會辜負别人的。
“那我和周婷的做法會一樣，甯願死，也不要你變得六親不認，跟瘋子一樣，毫無人性。”
“其實……我不相信傅影會殺我，就算開槍，也不會是緻命傷。”
“這麼自信？”許意暖微微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