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荀子聞言略微點了點頭,道:“下一場辯論開始,為齊國的招賢令。”
此言一出,剛才躍躍欲試的諸位士子就立刻端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視,頓時,四周鴉雀無聲。
田建看到這類景象,心生疑惑。
不過卻有人為他做答了。
隻見又是儒家那位學子,問道:“今齊國欲招賢強國,并無不可,然而招賢令上所說不仁不孝皆有治國用兵,皆可舉薦,試問夫子若是一個人對母不孝,對鄰不睦,何以治國,大夫之行尚為衆人所效,如此治國之人若為官吏,則齊國舉國上下,必定雞鳴狗盜之徒,背信棄義之人遍布,齊國哀矣!”
田建聞言,心裡頓時一陣怒火,這儒士擺明拆他的台,這無疑告訴别人,别去當齊國的官員,齊國的官員是沒有品行的。
田建起身對荀子一拜道:“荀師此人所言謬論也。”
儒士見雜家一人反駁他的言論,不悅道:“你是何人,此招賢令之事,衆人皆知,不論品德,隻論才幹,如此大禍之舉,汝不能識也。”
田建反駁道:“天下諸公,皆有才有德之人嗎?我聞昔日惠子與莊子同遊,惠子懼畏魏惠王知道莊子的賢德而任用他為相邦,于是在城中大搜三日,以趕莊子,敢問諸君,惠子非賢人,非賢臣否?”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鸱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吓我邪?)
道家之人和名家之人聞言點了點頭,惠子算是名家的開山鼻祖,而莊子也是道家的大腕,兩人的這些事情也是衆人皆知,惠子即使有些道德上的小問題,但他依舊被諸位士子所尊重。
儒家之人聞言,臉色不變,正色道:“君所言太過偏薄,鄭莊公之時大臣祭足先擁立世子忽,後又擁立公子突繼位,此三頭兩面之人可為鄭國賢人忽?”
(這是春秋初年的一段事情,鄭莊公姬寤生擔心自己不久于世,于是招來祭足,說自己有十一個兒子,其中以世子忽和公子突最有才幹,不知道立哪個為國君,祭足說世子忽是嫡長子,應當立世子忽為鄭伯,鄭莊公聽了祭足的話,于是世子忽就被立為鄭伯,也是曆史上的鄭昭公,公子突被外放到了宋國,但是公子突卻不簡單,他的母族是宋國雍氏,曆來得到宋公重用,祭足到了宋國監視公子突,卻不料被宋國協迫要立公子突為鄭伯,于是祭足因為害怕,就答應了宋國的意思,和宋兵一起驅逐了鄭昭公,立了公子突為鄭伯,史稱鄭厲公,但後來鄭厲公謀害祭足不成,又被祭足趕到了宋國。)
田建聞言輕笑,道:“君此言有些偏薄,祭足此行又何不可,君擇臣而輔,臣亦擇主而侍,鄭厲公不仁,意欲加害祭足,祭足雖不仁以勢驅主,但主之不義在先,我之不義在後,先後之事,不可妄論。”
這句話田建嘴裡也是說說,要是真有那種人,他還不早殺了。春秋戰國時期,雖然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差距難以跨越,但是這個時候确實思想最開放的時候,君臣之間的地位與其說是一種主輔,更是平等,這在後世是很難見到的,從宋朝的站着早朝,再到明清的跪着,士大夫的骨氣,節氣都被這一跪徹底喪失了,所以到了明末之時東林黨獻媚于李自成,滿清蠻夷。
荀子點頭,道:“孟夫子曾言: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汝等忘了嗎?”
“荀師所言大善,凡有一才可令百姓富足,可令國家強盛,不受外來侵擾,即使這個人失去一些小的德行也無傷大雅。”田建道。
“不錯,雜家名士所言當彩之,賢士與雞鳴狗盜之徒不同,正如白馬非馬,白馬是馬嗎?為何又冠以名屬,賢士也非雞鳴狗盜之徒,兩者不同,正如白馬貌白,然皿肉與他馬何别,但白馬人皆愛。”名家一人道。
田建見此人中年左右,心聲疑惑,問道:“閣下是名家何人?”
中年人道:“在下公孫龍。”
公孫龍說完這話之後,衆人皆露出不屑的神采,唯有田建興趣盎然的看着公孫龍。
公孫龍看到這個場景,心中黯然,白馬之說仍然不被衆人接受。
公孫龍是惠子死後,名家又出的一位名士,不過與惠子得到愛戴不同,公孫龍可謂是人人喊打,一個白馬之說衆人皆知的道理竟然被他生生扭曲事實,别人說不過他,自然也看不慣了。
“在下先行告辭。”公孫龍對諸位士子一拜道,轉頭離開。
“公孫先生為何匆匆離去,辯論尚未結束。”田建出言道。
公孫龍停止了腳步,道:“衆人不喜,我又何必留下來呢。”
田建聞言道:“先生可往東宮一去,現今太子招賢納士,以先生之名望必然大有所為。”
公孫龍聞言一笑,繼續走了出去。
辯論不斷開始,不過接下來田建并沒有再次發言,反而仔細觀察每一個士子的言論,看那個可以招攬,并且委以重任。
轉眼,日頭已到下午時分,衆位士子尚且未曾進食,田建肚子也有些餓,但是衆人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更加酣談。
稷下學宮本來就是言語暢談之所,不過多時,諸位士子的言論已經不再讨論秦國攻打趙國何齊王頒布招賢令一事,反而談起了更加深奧的問題,如荀子提出的人性惡論,孟子提出的人性本善論,以及墨家提出的“人人平等”的超前理論。
“君之所言,在下不敢認同,是故天生萬物,萬物有别,鷹有利爪,虎有銳齒,熊有堅體,衆生皆有所依之物,然唯人無利爪,無銳齒,體不如棕熊,可人獵萬物以自取,制禮儀,自此有禽獸之行與禮儀之舉,人之所别于萬物,在于人天生禮儀之事,君所言效仿天地萬物,豈不是逐末而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