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夷族鎮子中央是一片廣場一樣的空地,秋收節宴會就是在這裡舉辦的。現在空地上擺着一整圈桌椅座位,桌上已經準備了不少瓜果點心之類,熱菜則是需要等宴席開了之後再上。
這個節日本來是部族裡面各個寨子各自設宴慶祝,不過現在娑夷族人總共就隻有三四百個人,隻設一處宴席都綽綽有餘。大部分參加宴席的娑夷人都已經到宴席上了,還沒有落座,站在那裡,等着绮裡晔和水濯纓首先落座。
娑夷人裡面大部分人還是偏年輕的,尤其十幾歲的少年特别多,上百個顔值爆表的俊男美女聚集在一起,那景象着實是十分養眼。
“請皇上皇後入座。”
宴席的最上首,是給绮裡晔和水濯纓準備的位置,已經在那裡擺了一張按照娑夷風格披着錦帛皮毛的華麗座椅。基本上整個東儀早就都知道绮裡晔的習慣,宴席上必定是跟水濯纓坐在一個座位上膩歪在一起,不秀恩愛閃瞎所有人的眼睛決不罷休,所以也不用找麻煩擺放兩張座椅在那裡了,這一張做得大一點就行。
三位娑夷長老恭迎兩人入座,其他人這才也跟着坐下,宴席正式開始。
水濯纓對這異族的宴會倒是挺有興緻。桌上那些點心大都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有些甚至都認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估計是娑夷族裡面獨有的特産,連盤子的制式和花樣都帶着濃郁的異族特色。雖然奢華程度肯定跟皇宮裡面的國宴根本沒得比,但别有一番獨特的異域風格。
绮裡晔在旁邊一邊喂她吃,一邊給她介紹:“這叫做破沙餃子……這是用酸角做成的糕點,我小的時候經常吃到這個,北方很少見到酸角,這應該還是他們從南方那邊運過來的……”
他大約也是很長時間沒有接觸這些娑夷人的事物,說話的時候,語氣和目光裡帶着一種懷戀之意。水濯纓估計他肯定是想起了他六歲之前,在娑夷族過的那短短一段孩童時代,可能直到今天仍然記憶猶新。
點心前菜之後才上熱菜,大部分也是水濯纓不認識的菜,感覺帶着一點雲南菜色和東南亞菜色的風格。野味很多,調料豐富,認得出來的有琵琶肉,釀豆腐,臘肉火方,香茅草烤雞肉,嫩荷葉包飯之類。
還有一道菜,就是海苔片一樣的暗黃綠色薄片,拌了細細的姜絲,口感酥脆,清香鮮美。绮裡晔告訴她那是油炸青苔,是用河湖裡面撈出來的水藻青苔壓成薄片,加調料之後放在油中炸出來的。
“你試試看這一道菜。”
绮裡晔給水濯纓裝了一碗香氣撲鼻的炖菜。裡面炖煮的是一種白中帶黃的不知道什麼肉,長短粗細跟小手指差不多,配着翠綠的青菜和鮮紅的紅椒,色彩明豔,鮮香四溢,一眼看過去便讓人食欲大開。
水濯纓吃了一口,那種肉條居然是她從來沒有嘗過的口感和味道,極為鮮嫩香美。難以形容的美味在口中漫開,隻覺得整個人漂浮進了一個美妙而奇異的幻境,舌尖上的每一顆味蕾似乎都因為這無比的鮮香而猶如花朵般綻放了開來。
她三口兩口就把碗裡的炖菜都吃完了,還沉浸在那種極緻的美味中,半天才緩過神來,問绮裡晔:“這是什麼肉?也是娑夷族的特産麼?”
“那倒不是。”绮裡晔一隻手支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這種肉在中原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見到,叫做豆丹。”
“豆丹?”水濯纓隐約感覺像是在哪裡聽說過這東西,“那是什麼?”
“是豆蛾的幼蟲,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绮裡晔眼尾的笑意更深,“大豆或者洋槐樹上經常可以看到,跟蠶子有點像,肥肥胖胖嫩綠色的,有手指那麼粗,尾巴上面有一隻小角。”
水濯纓:“……”
一下子捂着嘴巴彎下腰去,險些沒吐出來。
她就說這肉為什麼是一條一條的,而且肉質比一般豬羊雞鴨等家畜的肉細嫩得多,完全沒有纖維,味道也不像是魚蝦水産的肉,原來居然是蟲子!
一想到她剛剛吃了一整碗的蟲子,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直覺得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江倒海地往上湧。
“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绮裡晔忍着笑安撫她,“在娑夷族裡,這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肴,對身體也有好處,隻有在最隆重的宴席上才見到。你不用想着這是蟲子,多吃幾次,應該也就吃習慣了。”
水濯纓抽着嘴角,把目光從那盤燒豆丹上面移開,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其他菜肴上面。其實這道菜的确極為美味,也就是心理上能不能接受吃蟲子的問題,反正她現在是接受不了。
其他的菜她就不敢随便去嘗試,一定要确認清楚了原材料是什麼,才敢下筷子去吃。娑夷族原本作為南疆部族,奇奇怪怪的飲食還是很多的,雖然這裡是中原東儀,很多東西也照樣能在異地做出來。
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兩隊身着娑夷傳統服飾的娑夷少女,伴随着異域風格濃厚的笛樂聲,上來給宴席上的衆人獻舞。
跳的是娑夷族慶祝秋收的儀式性舞蹈,不過舞姿十分優美,有一種原始而野性的張力。這些娑夷少女又一個比一個美貌,都隻是盈盈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玲珑,腰細腿長,跳起舞來格外賞心悅目,一點也不亞于中原國家皇宮宴席上舞女們的舞蹈。
尤其是領頭那個身穿金紅色繡五谷百花圖案舞裙的少女,堪稱絕色中的絕色,一張面容精緻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來。單論容貌外形來說,竟然跟绮裡晔那種豔絕天下颠倒衆生的盛世美顔都有得一比,隻是沒有绮裡晔那種一出現就能震撼所有人的強大氣場而已。不過畢竟還是十分驚豔的。
領頭少女看過去也就是二八年華,從年齡上算,應該是在娑夷滅族之後出生的奴隸一代。大約是從小經受過主家嚴格的歌舞訓練,她的舞技比其他少女出挑得多,身體柔韌性好得不可思議,不斷有各種優美而又高難度的舞姿動作出現。加上一張絕色容顔,翩翩舞姿之中回眸淺笑,明豔不可方物,全場的焦點都在她的身上。
水濯纓一開始的時候還看得饒有興味。這麼一群萬裡挑一的娑夷美人獻舞,難得一見,養養眼睛總是不錯的。
但看了片刻之後,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那個領頭少女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绮裡晔的身上,并且是絲毫不加掩飾地朝着他看。她做出來的所有舞姿動作,最優美的一面都是對着绮裡晔,并且一邊跳舞,一邊在不知不覺地朝绮裡晔靠近,姿态也越來越具有誘惑性。
這種場面她本來一點都沒覺得意外。绮裡晔現在是皇帝,又隻有她一個皇後,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妖豔賤貨都盯着他身邊的位置。
娑夷族是他的故族,他對娑夷人總會懷着不一樣的感情,娑夷女子們一個個又比一般人美貌得多,肯定還是有些人就是對自己懷着蜜汁信心,死活想不開,不怕死不怕虐地非要往他的身邊靠。
她朝绮裡晔那邊看過去,想看看绮裡晔是個什麼反應,估計又是非得讓她去收拾這些女人,自己在旁邊看熱鬧。
結果這一看,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绮裡晔的目光竟然也落在那個領頭少女的身上,緊随着她的舞姿,像是看得十分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