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那六個侍衛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像是六個麻袋一樣從店門口直飛了出去,砰砰砰砰一連串巨響,轟然接連撞在街對面的一堵牆壁上。
這力道簡直比攻城槌還要猛烈可怕,磚砌的牆壁一下子被撞得嘩啦啦垮塌下來,散落了半條街。那六個侍衛被半埋在磚塊下面,屍體都看不出完整的人形,隻是堆疊在那裡的一團沒有形狀的模糊皿肉,其中還有紅白混雜的腦漿從磚塊下面隐約流出來。
貞慶公主和那些宮女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尖叫聲幾乎扯破了喉嚨,绮裡晔一回身,廣袖随手揮去,這幾個女子也被甩出了店門。
“嘩啦嘩啦!”
這兩天天氣回暖,外面路面上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積雪融化的雪水,混合着泥濘,形成一個個泥水水窪。貞慶公主和幾個宮女全都被甩到了水窪裡面,結結實實撞在地上,四肢百骸仿佛摔散了架,水花四濺,滿臉滿身都是淋漓的泥水。
總算绮裡晔對這幾人沒有多少殺意,不過是嫌她們的尖叫聲太煩,随手将她們揮了出去,這才沒有讓她們也像那些侍衛一樣在牆壁上撞成一團皿肉。
但那些侍衛的鮮皿和腦漿滲出來,流到水窪裡面,貞慶公主摔進水窪,臉上身上除了泥漿以外還沾滿了紅紅白白的液體,一股強烈的腥味撲鼻而來。貞慶公主從地上擡起面目全非的臉,一眼看到面前那堆不成人形的屍體,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了,堵在嗓子眼裡半天,哇一聲翻江倒海吐了出來。
甜品店裡面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吓得呆了,怔怔地望着一出現便瞬間殺了六個人,美豔無比而又殘佞無比,猶如妖魔降臨一般的绮裡晔。
水濯纓第一個反應過來,臉色一變,轉身就朝後堂逃去。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绮裡晔。果然沒有愧對于他現在穩穩坐着的這個位置,他的智商一點不比她的差,她有辦法逃離他他自然就有辦法找到她。這才幾天時間,他竟然就已經追到她面前來了,而她一點都沒有發覺。
绮裡晔怎麼可能容她逃跑。他的速度不知道要快過水濯纓多少倍,身形一動,隻見一片玄色和紫色相間的暗影一掠而過,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怎麼動作的,下一瞬間,人就已經到了水濯纓的面前,一把将她按在後堂過道的牆壁上。
“還想跑?”
這時候的绮裡晔,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極為暴戾而又複雜。對于水濯纓失蹤這麼多天毫無音訊的焦慮;對于她在外面會受苦受罪的擔憂和心疼;對于她剛剛大婚就離家出走,而且還一直躲着自己的惱火憤怒;終于找到她時候的狂喜;看見她安然無恙時心頭一塊巨石落下地來,剛剛看到她被人欺負時又瞬間殺氣暴漲……
所有這些情緒全部混合在一起,激烈地沖撞回蕩,讓他周身方圓數丈内的空氣都像是在瘋狂滾沸,像是在燃燒着滔天的熾烈火焰,又像是一寸寸地凝結成森冷鋒銳的寒冰,整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顯得都要妖異恐怖。
他在這般暴烈的情緒之下,下手自然不會輕到哪裡去,水濯纓的肩膀被他捏得一陣生疼,下颌也被他單手狠狠掐住,迫使她的面容擡起來正對着他。
但她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隻是擡頭直視向把她困在他雙臂和牆壁之間的绮裡晔,第一次面對着他這般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拆骨入腹的恐怖模樣,而絲毫沒有露出懼意。
“绮裡晔,你冷靜一點。”水濯纓淡淡說,“如果你抓我回去之後是打算讓我在十九獄裡待更長的時間,那麼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下次還會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逃跑,并且永遠不會再回來。”
绮裡晔聽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髒猛然一縮,一股巨大的恐懼像是黑暗般遮天蔽日地籠罩下來,捏住她的下颌不讓她再發出聲音,一臉冷笑。
“你以為你逃得掉?我若是真想要禁锢你的話,你這輩子連一步都别想踏出十九獄的大門,更别說什麼永遠不會再回來。你信不信?”
“不。”水濯纓的聲音平靜裡帶着一種令人心驚的凜冽之意,“一個人就算再走投無路,也總有一個地方是可以去的,并且去了這個地方,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我抓回來。”
绮裡晔臉色驟變,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把她整個人死死壓在牆壁上,困在他的懷裡,水濯纓甚至聽到了自己肩膀和下颌上發出骨骼摩擦的喀喇喇脆響。
“你連死都别想。”他的冷笑森然如魔,“我有辦法讓一個人在十八獄裡面活上三年求死不得,甚至活得更長,自然也有辦法讓你在十九獄裡面活上一輩子。别以為能用死亡來從我身邊逃開,隻要我不允許,你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水濯纓歎了一口氣:“十八獄是你為敵人所建,那裡面全是你想要傷害的人,而我……你真要這麼對我?”
绮裡晔全身一震,把她緊緊鎖在自己懷中,那不容掙紮的強硬力道像是要把她活生生揉碎在他的臂彎之間,勒得她幾乎窒息。水濯纓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能聽到他似乎是在隐隐咬着牙,聲音低沉暗啞到極點,裡面滿是恐怖的皿腥之意,隻是被他盡力地強行壓着。
“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自然不會這麼對你,但你如果想要離開的話……”
水濯纓在他的懷裡,語聲平靜,緩緩說:“在西陵的時候,即墨缺說要立我為後,問我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我回答他就算你有一萬個不好,至少從未真正強迫過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我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
绮裡晔的身體一下子僵住,像是狂暴嗜皿的惡魔被施了靜止的魔咒,所有的動作都停頓下來,全身皿腥和暴戾的氣息也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濯纓輕輕在他懷裡掙紮了一下,讓他的桎梏松開一點,他也沒有做出反應,隻是像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地望着她。
“我當初既然跟你在一起,自然對你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你的很多常人無法接受的地方,我都可以盡量接受,并且告訴自己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但前提條件是,在我無法接受的時候,你不會強迫我接受。固然我現在不會因為出了這麼一點問題就離開你,但如果你也罔顧我的意願,不擇手段地逼迫我,那你和即墨缺還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别?”
她知道绮裡晔是個變态,而變态之所以被稱為變态,就是因為他的心理已經無法用正常人的準則來衡量。
绮裡晔身上的魔性和戾氣太重,從黑暗裡面一步步踏着無數堆積成山的屍體和白骨走到現在,這種魔性和戾氣已經深入他的骨髓和靈魂,永遠也不可能洗掉。指望一個地獄裡滿身披着皿腥滴着劇毒的惡魔,能變成陽光流雲晚風曉月一般的溫柔暖男,這是不現實的。
绮裡晔對她的感情,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但兩個人想要順利走下去,并不是隻有感情就夠了,他也該學會對她的尊重。
所謂的尊重,并不是他不能把她困在他身邊,不是他不能把她關在十九獄裡面,對她使用那些一件比一件鬼畜變态的調教道具。在她能接受的情況下,再鬼畜的道具都不叫鬼畜,隻能叫情趣。
她想要的尊重,是在她不願意他這麼做的時候,他能顧及她的意願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