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先帝承德帝還在的時候,昌平侯這名聲就已經傳開了,奈何人家打仗實在厲害,承德帝當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了昌平侯這些毛病。
昌平侯尤其喜歡娑夷人,府中豢養了足有六七個娑夷少男少女,整個西陵其他地方的娑夷人加起來估計都沒有他家的多。绮裡晔奪權之後,在整個中原各個國家搜尋娑夷人,費了不小的心思力氣才把他府中那幾個娑夷少年救出來。
“我覺得這位美人難得長了一張那麼漂亮的臉,天生尤物,而且據說伺候男人的功夫又十分了得,殺了或者廢了未免可惜,還不如物盡其用。”
水濯纓估計換做绮裡晔的話,肯定是想盡各種新奇恐怖的酷刑來招待這位娑夷美人,但這不是她的風格。她一向自認是個文明人。
本來打算把芸萱送過去當間諜來培養,現在看來資質有限,隻能退上一步,當做美人計來用。就憑芸萱的姿色,以及當初绮裡晔從昌平侯府中救出那些娑夷少年的難度,昌平侯一見到芸萱,絕對不肯輕易放過。
隻要有人安插到西陵這一員重将的身邊,就算芸萱沒有當間諜的天賦,要借着美色做出點事情來也并不是什麼難事。
绮裡晔勉強表示滿意:“可以,不過要派人盯緊一點,以免被即墨缺發現。”
對着水濯纓,尤其是不穿衣服的水濯纓時,他在别的話題上的注意力一向維持不了多久。草草答了一句之後,又朝水濯纓壓下來:“不行,今天冷落了你,不補償你一下,我總覺得于心不安……”
水濯纓:“……”
能不能不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這麼假真覺得有人會信麼?
又趕緊推開他:“等等等等……現在這才什麼時辰,晚飯還沒吃呢,你不餓我餓!”
绮裡晔在她身上磨磨蹭蹭了半天,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來。水濯纓趕緊攏住被他扒開的衣服,裹得緊緊的,免得這個禽獸看多了又把持不住。
外面傳進晚膳,照例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精緻講究得跟藝術品一樣的菜肴,水濯纓特地推了一盤炸蝦仁放到绮裡晔的面前,帶着一臉蜜汁微笑:“嘗嘗這個,我專門吩咐禦膳房給你加的菜,一定要全部吃完。”
绮裡晔狐疑地看了她臉上的詭異微笑一眼,然後又去看那盤炸蝦仁。那蝦仁似乎不太像是普通的蝦仁,外表微黃酥脆,内裡晶瑩雪白,色澤倒是十分鮮美,不過比蝦仁要長得多,也不像蝦仁一樣是蜷縮着的。
“這是什麼?”
水濯纓仍然是一臉蜜汁微笑:“你吃了就知道了。”
绮裡晔夾了一條蝦仁肉放進口中,味道倒是極美,又脆又香,鮮甜甘濃,完全不像是蝦仁,而是一種從來沒嘗過的味道。
“吃出來是什麼沒有?”
绮裡晔搖頭,水濯纓等的就是他這個反應,笑吟吟地招了招手,外面走進來一個面容詭異地微微扭曲着的小太監,手裡捧着一個大錦盒,姿态僵硬古怪,像是捧着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一樣。
小太監走到绮裡晔的面前,帶着一種控制不住的寒毛倒豎的表情,艱難地打開手裡的錦盒。錦盒裡面赫然竟是數十條足有七八寸長的大蜈蚣,紅黑相間,花紋斑斓,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還在錦盒中不斷地蠕蠕而動,揮舞着幾百幾千隻步足。那個捧着錦盒的小太監已經都要哭了出來。
“你剛剛吃的就是這種蜈蚣肉。”水濯纓笑眯眯地說,“不過放心,蜈蚣已經去了殼吐幹淨了毒液,蜈蚣肉本身是沒有毒的。這在夏澤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肴,你不用想着這是蜈蚣,多吃幾次,應該也就吃習慣了。”
讓這個死變态在秋收節宴席騙她吃蟲子的肉!惡心不死他!
绮裡晔:“……”
盯着那一盒子的紅黑色大蜈蚣看了半天,拿起筷子來,淡定無比從容無比地又夾了一條蜈蚣肉放進口中。
“這味道倒是不錯,确實算得上美味佳肴,以後可以讓禦膳房加這一道菜。”
水濯纓:“……”
憑什麼她吃了一整碗的蟲子差點沒崩潰,而他就一點都不受傷害?這不公平!
……
北晉,邺都,太子府門口。
楚漓指揮着一群太子府的家丁把她的東西往太子府裡面搬:“……愣在那裡幹嘛?這幾個箱子全部都搬進去!我又不是來做客的,在這裡至少要住上好幾個月,生活質量上總不能不保證吧?”
為了配合她作為聿凜女朋友的身份,楚漓難得地穿了一身女裝出現在公共場合,本來還腐心大作地想要穿一身男裝搬進太子府,被聿凜死活攔下了。他還不想讓天下人以為他這麼多年來不近女色,是因為有斷袖之癖,就算楚漓再喜歡也不行。
太子府門口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百姓,在那裡新奇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他們之前就有聽說太子心儀于一位商戶之女,特地送了厚禮上門去向人求親,一開始的時候還被拒絕了。現在這應該是已經成功的節奏。不過這人還沒過門呢,以後要當太子妃的這位傳奇女子就領着人大箱小箱地把東西往太子府裡面搬,還光明正大地宣布要在裡面至少住好幾個月,這可真是開國以來第一遭。
太子府的衆家丁們被圍觀得隻覺得自己像是關在籠子裡面的猴子,一個個臉上跟火燒一樣,都不敢去看外面的吃瓜百姓:“那個……楚姑娘,您住在哪個院子?這些東西要搬到哪裡去?”
楚漓一指穿了一身墨綠色錦袍站在旁邊,臉上表情蜜汁微妙詭異,同樣全程無法跟外面百姓們對視的聿凜:“你們家主子住哪個院子就是哪個院子。這幾個小點的箱子搬進他房間裡面去,我跟他睡一個房間。”
聿凜:“……”
太子府衆家丁:“……”
外面的吃瓜百姓:“……”
果然不愧是傳說中驚世駭俗程度堪比東儀皇帝的女子啊。
“咳……”
聿凜恨不得用手把臉捂上,終于受不了地朝楚漓走過來,壓低了聲音。
“你搬進太子府可以,但是睡一個房間……你要不要再想想?”
楚漓掃他一眼:“幹嘛?之前不說要娶我麼?現在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你倒是不樂意了?”
“不是……”
聿凜糾結成一團。他早就知道她的想法異于世俗女子,最初引起他注意的就是這一點,但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有清新脫俗到這種程度的想法。之前楚漓說出那句沒上過床怎麼能成親的時候,他整個人隻有一種感覺,就是被泥石流沖刷過的感覺。
“……我不是不想跟你住一起,但我們還沒有成親,我要是現在就壞了你的清白,那算什麼?”
想娶一個女子,便三媒六聘地去提親,光明正大把她娶進門來,拜堂成為夫妻之後再圓房,這才是對一個女子的愛重。婚前失貞的女子不管原因為何,都是為人所不齒的,哪怕是訂了親而還未真正成婚的也不行。
“那有什麼關系。”楚漓揮揮手,“我是女子,被占便宜的是我,我都不介意,你糾結個什麼勁兒。反正你是太子,難不成還有人敢抓我去浸豬籠?”
一邊說着一邊狐疑地望了聿凜一眼。
“我說,難道你真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身體缺陷不成?不然幹嘛一直這麼推三阻四的不肯讓我跟你住在一起?有女孩子主動送上門來,正常男人不都應該表示歡迎的麼?”
聿凜:“……”
得,身體缺陷都冒出來了,他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哪裡還敢再說半個字。
楚漓很快就把自己的東西整頓進了太子府。光順帝還在,聿凜的母妃齊妃仍然住在宮中,這太子府裡面的正經主子隻有聿凜一人。聿凜本來性情偏于冷峻,不喜熱鬧,太子府平日裡更是清靜,幾乎都沒什麼活人氣。
楚漓一進來,别說活人氣了,整個太子府就跟開了鍋一樣,雞飛狗跳,多她一人就像是多了五百隻吵吵鬧鬧的鴨子。
之前她住的楚宅,因為建築和園林布置得實在是太好,景色優美,而且又偏重于平民化的奢華,楚漓還是比較滿意的。但即便如此,不少地方也沒逃過她的毒手,被她生生改成了她習慣的現代風格,走進去就跟走進一個古典園林旅遊景點似的。
而太子府是皇家府邸,規制上森嚴得多,建築端莊,園林清整,雖然氣勢上更加恢弘,但未免失于趣味,沒有民間宅邸那麼親切近人。
按照聿凜之前的打算,他必須先娶楚漓為太子妃,然後再登基為帝,而楚漓又規定了至少半年的戀愛測試期,才肯考慮談婚論嫁的事情。這也就是說,這座太子府他們應該還會住挺長的時間,一年内都不會搬出去。
楚漓拉着聿凜一邊在太子府裡面到處轉來轉去,一邊挑三揀四:“你這太子府裡面怎麼一片冷冷清清的,全是草木,一棵花都沒有,現在是秋天,好歹也該種點菊花桂花什麼的啊……我本來還想做個桂花糕和桂花酒釀圓子給你嘗嘗的,這要去外面買現成的幹桂花還有什麼意思……”
聿凜立刻吩咐跟在後面的劍衣:“讓人從外面移栽二十棵桂花樹進來,要那種花開得正盛的,至少兩人高。”
劍衣在心裡默默地吐槽,殿下也不像是這麼沒常識的人,估計是被楚姑娘一句要給他做吃的沖昏頭腦了。人挪活樹挪死,這麼大的桂花樹移栽進府裡來,就算現在花開得再好,換土時的适應期也是蔫不拉幾的,這種時候的桂花哪有什麼可看。
但口中還是恭敬答應。管它桂花到底怎麼樣,以他對楚姑娘性格的了解,她估計也就是一時興起提了這麼一句,等到桂花樹真的移栽進來,她估計早就把這一茬忘得一幹二淨了。
走到太子府裡面的湖水邊,這裡總算有了一片比較柔雅秀麗的景緻,湖中一座精緻的小亭,木制的水上棧道曲曲折折地從岸邊草地上延伸至小亭,仍然碧綠蔥郁的草叢中還盛開着一片疏疏落落的淡紫色紫菀花。
“這裡倒是不錯。”楚漓又開始指手畫腳,“可以在那邊的草坡上面擺放一架秋千椅,正好對着下面的景緻……秋千椅知道是什麼吧?就是能像秋千一樣蕩起來的椅子,回頭我畫一個樣子給你看。把座位做大一點,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坐在這裡了。”
聿凜看着她在那裡喋喋不休,說的全是對于他們未來生活的設想,一副充滿期待的樣子,突然一把将她的身子轉過來,扣住她的後腦,低頭便朝着她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