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一半就被人堵住了嘴巴,成強器拿出一把大刀,成家一幹人都拿出兵器,陌生漢子們反倒不動手。
“皮大嘴,兄弟對不住了,進爺那邊問你好!”成強器說了兩句,揮刀就是砍下。
對皮大嘴這邊動手都是成家自己人來做,趙進派來的人隻做監視,成強器知道這是為什麼,投名狀要有的。
正月二十,除了個别貪圖享受的富貴人家,各處已經恢複了正常,處處都為生計忙碌起來。
冷清了幾十天的官道上也漸漸熱鬧,行商做生意,回家的回城做工,種種種種。
在這個時候,照例從淮安府方向有大商隊進入,上百人的隊伍,護衛着三十幾輛大車,車上蓋着苫布,滿滿的都是貨物,這護衛隊伍裡都是精壯漢子,拿着的也都是樸刀雁翎刀這樣的精鐵兵器,個别人還背着弓箭。
若有人詢問,這些漢子就會說自己運送的是布匹和雜貨,實際上也沒什麼不長眼的人去問,誰不知道這是從淮安府那邊過來的私鹽。
二月黃河開化,三月才能通航,漕運稍早一點,在這段時間内,水路是不能通行的,大宗的鹽貨就要走陸路,而且因為水路不通,這幾個月的鹽貨價錢要比平時高不少,陸路走貨大有油水。
販運私鹽是重罪,販運兩三斤私鹽就是掉腦袋的罪過,但這種一下子三十幾輛大車,合擊幾萬斤鹽的大數目,絕對沒有人敢管的。
敢這麼販鹽的,背後都是官員和士紳,護送的都是江湖豪傑,沿路方方面面都是勾結好的,那些分銷的窩主也都是土豪,這關關節節,那一個也得罪不起,誰也不會不長眼來管,再說了,做了這麼多年,常例都已經成了規矩,在這上面拿到的好處已經不能算是外快,都和饷銀差不多,又有好處,又得罪不起,何苦理會,隻做看不見就是。
這大車隊沿着官道行進,路過沿路村鎮的時候,往往會卸下一部分,由村鎮裡的土豪負責分銷。
整個體系完善下來已經過百年了,大家都知道怎麼做,其實從前用不到這麼多護衛,可年景不好,徐州、河南、山東地面上的杆子響馬太多,這鹽貨又是容易出手的,為保安全,還是用人來護衛。
百十個舞刀弄槍的精壯漢子,加上車夫還有幾十個,這樣的隊伍行走在地面上,沒什麼不長眼的敢來招惹,加上淮安府左近,誰不知道這大宗私鹽背後是誰,你搶了一輛車,什麼草窩賊之類的就和你沒完,搞不好還有官兵過來,誰能得罪的起。
因為這種種原因,護衛大車隊的漢子們也神色輕松,這個差事他們跑了好多次,沒什麼人敢亂動,就算徐州本地的土豪也心存敬畏。
從淮安府邳州進徐州,第一站是****,第二站是房村集,這兩處都要卸下鹽貨來,然後沿着官道向西走。
過****的時候已經不太對勁了,原本對他們熱情客氣的****鎮上下變得很冷淡,而到了房村集,房村集的人幹脆不理會,不讓他們進去。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幺蛾子,不吃鹽淡死你們,車隊的管事頭目也懶得理會,直接帶隊上路,他當然知道趙進和馮家的矛盾,可鹽隊關系到方方面面,他不信趙進敢動手。
但這隊伍剛離開房村集上了官道,就看到官道上有人擺上拒馬,不讓走了,再回頭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官道那一頭也沒有任何行人。
這時候行人商旅正多,怎麼可能冷冷清清,一定有古怪,管事也是老江湖了,立刻吆喝着戒備。
也沒什麼詭異陰森的埋伏,一切頗為光明正大,不遠處塵土揚天,馬蹄轟鳴,二百餘騎從四面八方出現,直接把車隊圍了起來。
馬背上都是精悍的漢子,也是刀槍齊備,弓箭還不少,護衛運鹽車隊的一幹人立刻不敢亂動了,騎兵對步卒,而且還人多勢衆,怎麼也沒可能打的過。
“各位,有話好說,這可是馮家的買賣,沒看到車上這雙馬旗嗎?”管事吆喝說道。
馮家雙馬旗,在南直隸江北州府是個字号,就算去了江南地界,或者山東、河南地方都有人認得。
以往即便遇到點難處,一打出這面旗幟,立刻也就方便順利,甚至還要賠禮道歉之類的,在這管事心想,這徐州雖說有趙進撐腰變得無法無天,可這雙馬旗的面子總要給的。
頭車車轅上插着一根杆子,杆子上幫着面三角旗,旗幟上雙馬對立,看着威風的很。
圍着車隊的一幹騎兵臉色不動,一人吆喝聲驅馬上前,車隊四周的護衛們慌忙閃開,還沒到厮殺火并的時候。
那人驅馬到了馬車跟前,手起刀落,直接把那杆子斬斷,雙馬旗掉在地上,被馬踩踏了幾下,立刻不像個樣子。
象征着馮家的雙馬旗被砍了?這夥徐州人這麼大的膽子,車隊的衆人都呆了,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騎馬出來這人動作連貫,先斬斷旗杆,然後掠過馬車,反手又是一刀,直接砍開苫布,連帶裡面的鹽包也是砍開,白花花的鹽巴灑了出來。
“什麼雙馬二驢的,在這地面上不管用,這麼多鹽,有鹽引嗎?”那騎馬的漢子吆喝說道。
鹽引?這個詞一出口,車隊從管事到車夫,連帶着護衛們,各個瞪大了眼睛,滿臉匪夷所思的表情,莫說是他們驚愕,就連圍上來這二百多騎裡,都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臉色都古怪的很。
沖出來那漢子回頭瞪了一眼,轉頭繃着臉又問道:“沒有鹽引和文書,這麼多私鹽是多大罪過,你們知道嗎?”
管事的臉都已經扭曲了,他當然知道買賣鹽貨要有鹽引和憑證,可除了大老爺和鹽官們彼此計算的時候用到,誰理會這個東西,私鹽這麼走了幾百年,莫說現在,連前朝蒙元都這麼走,誰會開口要什麼鹽引?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馮家走鹽還要什麼鹽引,這管事怒氣沖頭,忍不住就要吆喝,可話沒出口,就看到這些馬隊漢子手裡的兵器,槍尖前指,長刀出鞘,這是随時準備動手殺人的意思。
“各位好漢爺,小的們一直走這條路,也不知道改了規矩,能不能請好漢爺說明白些?”管事陪笑着說道。
馬上那漢子冷哼一聲,手裡雁翎刀轉了轉,大聲吆喝說道:“爺爺們是徐州衛巡鹽隊,例行查緝私鹽,你們這些賊人運送私鹽,還不束手就擒!”
巡鹽隊?管事打了個磕絆,好在他經常走徐州,一些典故也是知道,徐州衛有巡鹽、巡河、巡盜三隊,等于是衛所下的三個巡檢司,專門應對,運河、私鹽還有治安。
但巡鹽這隊隻怕百多年前就沒了,方方面面,誰也不願意這查私鹽的礙眼,何況幾個千戶所自己就是窩主分銷私鹽,自然不願意折騰,至于巡河、巡盜什麼的,也不過是個名目罷了,早就不複存在,要不是這管事和徐州衛出身的人喝過酒,根本就不知道這一茬。
什麼時候又冒出來的巡鹽隊,徐州衛這是瘋了嗎?管事腦子裡亂成一團,可不管做的怎麼光明正大,有一點他否認不了,自家的确販的是私鹽,如果真鬧到官府,真的秉公處理,那就真是死罪。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押車護衛們卻有了行動,趙進和馮家的沖突他們知道,也知道自己現在押運的是私鹽,這二百多騎氣勢洶洶的圍着,又有了現成的由頭,接下來肯定沒什麼好下場。
看這個砍旗嚣張的漢子是個頭領模樣,距離大家又近,如果能制住了作為人質,或許就有轉機。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那裡看不出這個場面兇險,現在還能聊着,稍有不對就是皿濺五步。
幾個人互相商量了,就故作無意的向那個漢子靠近過去,等到了跟前,一人猛地飛撲而起,隻要抓住對方一條胳膊向下一拽,人就失去平衡摔下來,立刻就能控制住了。
隻是這人剛剛跳起,一直和管事對談的那個漢子卻立刻有了反應,手中雁翎刀一擺,翻手揮下,正中撲上來那人,直接劈開了脖頸,鮮皿飛濺摔在地上
有人驚叫,有人怒吼,靠近那幾人已經顧不上什麼活口,準備要死的,隻是他們剛動作,圍着他們的馬隊就射出箭來,嗖嗖利嘯,幾個人直接被射殺。
這一動,整個隊伍都亂了,那些護衛各個抽出兵器,還有的人張弓搭箭,但圍着他們的人動手同樣不慢,十幾張弓準頭頗為了得,大車護衛裡帶弓箭的先被射殺,砍旗那人身邊也被洗了一遍,其餘的挺着長矛直接上前。
騎馬沖擊,這些步戰的護衛怎麼是對手,直接被戳死在車前,短兵相接之下,護送鹽車的護衛一下子就死了三分之一,車夫們早就吓得下車,有人直接就在車上磕頭哭求。
“不想死的都别亂動,丢了家什跪下!”有人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