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教内各個能戰的力量,無非是鄉勇團練一流,個人或許有武技高強之輩,可答對作戰,也就是豪強私兵的樣子,真正拿出手的,無非是兩支力量,一個是徐鴻舉率領的所謂老營親衛,這些人都是各處招攬的逃兵和亡命之徒,一千出頭左右,足糧足饷養得死心塌地,平日裡軍法約束,遇到官軍也不怯場,比起尋常營頭還有所勝過,第二個就是謝明弦的手下,有當年從遼鎮帶回來的忠心教徒,也有這一年來在登州府和北直隸招攬的遼鎮兵卒,這些人見過戰陣,有過訓練,又是同鄉同隊,戰力精強,這些人有八百上下,若是結陣野戰,并不次于徐鴻舉的老營親衛。
除了這兩支之外,夏仲進、侯五、沈智手下都有二百三百的武夫亡命,以及幾位會主香主本就是綠林豪強,手裡有響馬杆子這等武力,這些都是能戰的,不過加起來也比不得徐鴻舉和謝明弦手上的精銳。
這些教中核心所領的人馬,都是見過皿能殺人,最起碼懂得怎麼使用兵器的,至于其他,死心塌地效忠聞香教、身強力壯、曾經被差遣過的是第一等,忠心、健壯、沒被差遣過的是第二等,忠心、身體過得去的是第三等,身體健壯的是第四等..
一二三四等人數有幾萬甚至十幾萬,但對上鄉勇團練還好,對上官軍卻不成,靠着瘋狂能沖一波,但根本打不下去,想要能用,想要擺開來能戰,得參加一次次戰鬥,不斷的曆練淘汰,最後剩下來的才是精銳,今日裡這選人分波次攻城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到得官軍大隊來到的時候,這幾萬十幾萬人中,恐怕還淘汰不出足夠的力量。
“尊上,這次本教打開這樣的局面,隻怕官軍會傾巢而出,甚至會幾省兵馬會剿,到時候,咱們的老底子恐怕頂不過!”謝明弦又是懇切說道,表情上懇切,心裡卻有些不舒服,因為他能感覺到徐鴻儒有些話沒說,有些事也在隐瞞。
徐鴻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笑着說道:“從前咱們在暗處,清苦些沒關系,現在局面大了,也不要太苛待自己,弄幾個人伺候也沒什麼,明弦你要懂得張弛啊!”
從郓城縣起兵南下到這邊,沿路連破州縣,每個頭目都撈取了不少好處,箱籠裡面都是裝滿了金銀珍玩,平日裡看不到碰不着的嬌俏小娘也弄了幾個十幾個的在自己房内伺候,快活無比,倒是這謝明弦自奉簡薄,每日裡隻是操勞忙碌,不說弄什麼女人伺候,連分到的金銀珍玩也都是分給自己的部衆。
“尊上,現在..”謝明弦剛開口解釋,卻猛然回過味來,連忙笑着作揖謝道:“這些日子身子困乏,的确要幾個貼心人伺候了。”
遠處城下,正是殺聲震天,能看到城牆根下的斜坡緩慢而又堅定的一點點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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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流民作亂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南直隸各處,有過那一年流民圍徐州的事迹,南直隸各處,特别是南直隸江北各處,都是惶恐無比,生怕被波及到。
在這個時候,再怎麼痛恨趙進和趙字營的角色,也都不得不承認,趙字營是南直隸北邊的一道大閘,是銅牆鐵壁,有他在南邊擋着,多少能放些心。
相比于其他各處的擔心,徐州這邊已經有緊張氣氛蔓延了,盡管徐州毗鄰山東,山東亂局蔓延,徐州是首當其沖的,而且這邊也經曆過數萬流民圍城的大災,當日情景,很多人還能回憶的出來,可因為趙進身在徐州,趙字營大部駐紮在徐州,徐州士紳百姓覺得安枕無憂,趙字營連官軍都能打敗,區區流賊算得了什麼,甚至還有人笑談,山東那些蟊賊若是不長眼再來,肯定要碰的頭破皿流。
可在四月的時候,親衛隊先行北上,徐州上下還以為這是尋常的調動巡行,等到第一團也渡河北上的時候,大家就覺得不對勁了,等到趙進率領馬隊和徐州義勇北上,在宿州的李五率領第二大隊來到何家莊,徐州上下終于意識到要有大事發生了。
經曆的多了,徐州對趙字營的調動規律也有判斷,當何家莊這樣核心之地的防務交由大隊來駐守的時候,十有八九是趙進要統率大軍出去征戰了,再聯想到第二團和第三大隊換防,更是印證了大夥的猜測。
區區蟊賊,也值得進爺大興幹戈?難道這次局面比大夥猜的要嚴重?根據趙字營的動作,大家紛紛改變自己的判斷,開始擔心起來,上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可是南北兩路的官軍壓過來了,再上一次這麼做的時候,是錦衣衛大頭目率領兩千精騎逼迫而來..
消息從徐州蔓延開來,迅速的波及到整個南直隸江北地,這一次倒是和官軍壓過來的時候不同,何家莊鹽市和集市上的大多數商戶并沒有關門停業,上次官軍壓過來,大上次錦衣衛領着官軍鐵騎壓過來,大家都是忙不疊的關門停業,可事後證明是虛驚一場,白白損失了不少,還讓些新來的擠占了便宜,這一次不過是流賊鬧事,還是遠在山東,盡管氣氛緊張,可一時間還波及不到。
而且進爺做事這麼體面周全的人,如果真的危險,肯定會提前告知大夥,讓大家做個準備,不用擔心那麼多,想歸想,可各家都雇了騎馬的人在黃河邊巡視,一旦有警,就立刻回來報信,總歸還有條黃河擋着..
清江浦的豪商們反應就有所不同了,他們或者派人來送上錢糧物資,以示對趙字營的支持,然後帶來了别人的消息,當今局勢不明,還望趙進以徐州安危為念,慎重守備,莫要輕動。
當知道是何人傳話之後,趙進和夥伴們也都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招呼居然是鳳陽巡撫派人招呼過來的,細究起來,鳳陽巡撫,總督漕運太監,淮安府、揚州府各級官員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堂堂大明官府,居然指望趙進為他們守好南直隸的北大門,說起來荒唐可笑,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官府官員這般反應倒也是給趙進方便,徐州士紳百姓聯名上書,徐州知州童懷祖體恤民情,轉呈巡撫,說是現在山東流賊反亂,很可能會波及到徐州,地方上要辦團練自保,護衛鄉裡,請上峰準許。
徐州要辦團練,稍一琢磨就知道怎麼回事,這是趙字營要個名義罷了,如果從前,這口子萬萬不能開,至于現在,大家正是有求于人的時候,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南直隸江北的官員們還聽到了個消息,由徐州邳州的士紳發動,已經入京運作,說是願為朝廷出一份力,願意協助官軍剿滅流賊。
清江浦的豪商們還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董冰峰率領的徐州家丁開始整備,車船彙集,存儲物資,随時準備拔營北上的意思,然後黎大津在本地大招巡丁,幾處動向一結合起來,大夥都覺得這次趙字營的動作太大了,可大家又有一種奇怪的默契,那就是沒有人去點明這樁事。
山東流賊大亂,逐漸南向的消息傳到南直隸之後,最容易受到波及的江北各處,出人意料的保持了平靜,隻不過暗地裡各種消息亂傳亂動。
相比于官員、士紳、百姓的反應,豪強和綠林江湖那邊完全不同,趙進整備出發到渡河北上,各路好漢每日裡都來求見,運河上漕運相關的,是過來撇清關系,指天畫地,押金銀押兒子證明自己和山東變亂沒關系,邊撇清邊痛罵徐鴻儒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造反掉腦袋,然後拍着兇脯發誓,進爺想要用船,大家都沒二話,山東那邊的聞香教奸細絕對不會影響到這邊,他們自己也要嚴加排查。
除了這些,就是希望跟從趙進北上博取富貴的一幹人了,趙字營如此蒸蒸日上,大家卻沒什麼跟從的機會,這次就是機會到了,趙進發令召集徐州義勇,凡是在名冊上的都是急忙趕來,有幾位生病或者家中實在走不開,居然還派了子弟過來,至于其他各處的,騎馬帶刀雲集而來。
對這等投靠的,趙字營也是甄選,武技出衆、弓馬娴熟、身家可靠清白的才會錄用。
一旦錄用就立刻優厚對待,南直隸馬價騰貴,很多武夫即便是坐騎老病也舍不得更換,兵器弓箭是吃飯家夥含糊不得,可盔甲防護什麼的也談不上,來到趙字營之後,見識到了财大氣粗,凡被錄用的,就會給更換健馬,發下铠甲。
好馬鐵甲,很多武夫在江湖綠林混了一輩子都弄不上,誰能想到來趙字營就立刻能得到,過來搏命求富貴,沒曾想一來到這邊先得了好處,這要是立下功勞,還能拿到什麼,想想就讓人神往。
大夥過得是刀尖舔皿的日子,生生死死看得慣了,很多地方流皿丢命都一無所獲,可在趙字營這邊卻能得到如此豐厚的報酬和期待,自然心氣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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