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群人的後面,一群士兵端着槍整整齊齊地肅立着,而在軍人行列的最前端,隻有寥寥的三個人。左邊的一個人穿着軍服,兇前佩戴着一朵碩大的蘭花勳章,除此之外再無别的飾物,他的臉型方正,不過皮膚白皙,神情十分斯文,若不是穿着軍裝恐怕倒更像一個文士。
他名叫甯澤光,是隸屬于大漢東北軍的參議軍官,因為在參議官裡面他的資曆最深,在幾次大戰役當中依靠自己的籌劃立下了不少功勞,得到了朝廷數次嘉獎和表彰,除了得到了最高等級的銀蘭勳章之外,甚至還被封為了子爵。
而且,除了資曆深之外,他還很得總司令紀國公陳昇的信任,隐隐然已經是東北軍參議官當中的首席、紀國公的左膀右臂。另外,他和京城當中的軍議府的那些參議官們交情也很深,甚至陛下也十分看重他。
站在右邊的是一個留着長須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官袍,面色沉靜如水。如果說甯澤光像是一個文士的話,他俨然是一個真正的文士了。他叫李靜思,是現任的遼東巡撫。他南直隸人士,在前朝天啟初年考中了進士,後來被選派為山東的知縣。不過,在趙家軍崛起的時候,他很早就判斷出了天下即将發生大變,所以在中進士後沒多久就棄官而去,主動投靠了徐州集團。接着,他因為自己本身的籍貫和能力,受到了實力快速擴張、渴求民政人才的徐州高層的賞識,一步步地從小官做起,最後成為了遼東巡撫。
不過,雖然看上去斯文,而且是前朝的進士,但是他并不是隻會死讀書的酸書生而已——否則也不會那麼早就判斷了形勢,投靠了趙家軍。他和一般的進士官不一樣,并不傲慢,也十分通世務,十分善于理政,另外他為人十分謙恭,上上下下的關系都維持得十分好,否則身為前朝進士之身也不會升遷那麼快。
這兩個人都是遼東了不得的大人物,比起他們來,何勝何團正确實隻是個微末人物而已,難怪隻能心甘情願地縮在後面。
而他們兩個人之間夾着的人,來頭和權威就更加大得讓人無法直視了——中間的人,就是大漢在東北所有軍隊的統帥,元帥,紀國公陳昇。
他的身形高大英挺,同時因為多年都軍旅生涯,精神十分飽滿,隻是站着就給了旁人極大的壓力。他也穿了一身軍服,碩大的金梅勳章在兇前熠熠生輝,更加襯托得他威武不凡。
不過也許是因為邊疆生活艱苦、以及指揮作戰太勞累的緣故,這位元帥明明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兩鬓已經起了微微的白發。不過,這并沒有削減他的氣度,反而讓他更增加了幾分威嚴,站在他的兩邊,原本已經是大佬的兩個人也不得不畢恭畢敬,不敢有任何造次。
在大漢的疆土上,他的權威确實高得令人震駭:他是皇上最親信的幾位老兄弟之一,是陸軍前身趙字營的創建者之一,也是現在屈指可數的幾位元帥之一。同時,因為指揮了滅建州女真之戰,所以戰功可以說是當朝最高者,陸軍當中最為耀眼的人。
他現在呆在沈陽,統領着整個東北方面的所有大漢軍隊,就連高麗的駐軍也歸他直接節制,可以遙控一國;同時,因為現在遼東地區的民政機構還沒有完全建立,再加上巡撫李靜思對他畢恭畢敬,無不遵從,所以實際上他現在是東北地區的軍政民政的首腦,當之無愧的一方主宰。
更何況,他的弟弟陳宏也在内閣當中擔任極為重要的财務大臣,并被封為侯。一門當中一公一侯,可謂世所罕見,人人矚目。在大漢官場和民間私下裡的談論當中,大家都把他當成了可以和當朝宰相、雍國公王兆靖相匹敵的勳貴首領,甚至不少人認為他權勢還猶有過之。
在他的帶領下,這樣一群遼東最頂尖的大人物們,就齊聚到金州的港口當中。
因為國公神情肅穆,所以沒有人竊竊私語,大家都排排站在棧橋後面,遠遠地眺望着一望無際的海面。
就在今天,太子殿下将随艦隊一起抵達金州港,巡閱遼東。
在太子出發之後沒多久,按照之前定好的行程,原本駐在沈陽的這些遼東軍政高官們同時出城南下,準備迎接太子。
他們原本是在港城當中等着,在收到了先行到達的艦隊當中的快船傳遞過來的信息之後,他們從城中下榻的商館傾巢而出,來到港口邊等待着太子殿下的駕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載着太子的艦隊還是沒有出現,這群文武官員們心裡都微微有些浮躁動搖,但是紀國公仍舊巍然不動,一直凝視着前方,好像是在出神一樣。身為國公的陳元帥都沒有表示,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露出任何行迹,于是大家都隻能繼續站着,也不敢離開行列。
太陽越來越高了,漸漸地在每個人的印堂上都留下了汗珠,其他從軍已久的人還好些,但是巡撫李靜思是一直學文從來很少鍛煉過身體的人,他站了這麼久又被太陽一曬,總感覺精神有些恍惚。
他不敢當着元帥的面脫離等候的行列,但是再怎麼站下去又感覺太難熬,于是就想要說說話,至少能夠打起一點精神來。
“陳元帥,您應該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太子殿下了吧?”他勉強集中起了精神,湊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轉過去看着元帥。
“是啊,好幾年了,這幾年我一直都在遼東統兵作戰,除了中間回去陛見過一次之外,就沒回過京城,那次也沒見過殿下。”一直在看着海面的元帥,許久都沒有回答,片刻之後才緩緩點頭,“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上次看見的時候七歲的孩童,沒想到一晃,現在都已經到了可以代皇上出巡的年紀了啊……真時光,還真是過得快。”
他的語氣十分深沉,好像充滿了感觸似的,這種感觸自然不是僅僅在太子的年紀而已。
進士出身,不知道見過多少大世面的李靜思,自然也知道元帥到底在感歎什麼。
大丈夫年輕時闖蕩四方建功立業,閉着眼睛提着腦袋一點點往前闖,到了功成名就的時候,回首一看,就連小兒輩都已經長大了,那種感覺他也能夠稍稍體會得到。
自從兩年前他被任命為遼東巡撫,進駐沈陽城之後,他和元帥來往了不知道多少回,相互之間也多有了解了,他也知道元帥并不僅僅是感歎年華而已。
“太子殿下素來早慧,朝廷莫不交口稱贊,這次他被皇上賦予重任,想來也是要讓殿下磨砺一番。”他微微颔首,然後笑了起來,“想來到時候****水陸并進,直取孤島日本,那也是極大的陣勢,一個少年人居然能夠有幸總鎮後方,真是讓人悠然神往!”
“陣勢自然小不了,别看隻用一個旅,但是可是好幾個地方都抽調部隊了,倒也勉強稱得上是國戰。”元帥的表情還是十分平靜,甚至有些高深莫測,“隻是,倒讓個趙松這小子去搶頭籌了!”
李靜思從元帥的語氣裡面聽出了一點點的豔羨。不過這也正常,現在這幾年,在元帥和麾下士兵的不斷打擊之下,建州女真已經完全不成氣候了,他們躲到了深山老林裡面,過着野人一樣的生活,甚至還分裂成為幾個小股勢力互相厮殺不休,早已經無法對大漢帶來任何威脅,最近幾年大漢軍隊就是每逢春夏天氣好的時候就派出一些小規模的部隊北上清剿,就像是狩獵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仗打,變得平靜下來的遼東,自然讓元帥感覺有些無趣,反而羨慕能帶一旅兵出國征伐的趙松。
“趙旅正精明果敢,而且勇略過人,用他來帶兵,可見陛下知人善用。”雖然知道元帥的心思,但是李靜思可不敢和他一樣調侃趙松,“趙松是元帥帳下的宿将,直屬的部隊也是元帥麾下兒郎,他們能夠建功立業,元帥理應欣慰才是……”
“呵……趙松是能打,但是之前一直都在陸地上跑,現在要跑到海上,他這不就是盲人摸象嗎?還有他的那個團,打仗是不含糊,可是一直也是在陸地上跑的,不知道多少人連船都沒做過……哪裡是說打得好就打得好的?”元帥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他們能好好打,不給我出醜就好了,哪裡還敢奢望太多!”
雖然元帥口中是在給趙松和他的部隊挑刺,不過他的神色卻十分輕松,顯然他雖然看得到問題,但還是對趙松和麾下的部隊十分有信心,覺得他們能夠克服一切困難,為大漢奪取勝利。
“趙旅正在元帥麾下久矣,韬略兵法不知道從元帥這裡學了多少,豈會不知道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