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隊前來這些人卻很郁悶,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自家辦事不力的表現,回去就算不被訓斥,恐怕也得被記上一筆,吃了這個教訓,當即宣布,明日外出,必須是趙字營的人手和遼民們編隊,不得單獨外出。
這也沒什麼可安慰的,第二天一早,先來的人就和客棧掌櫃一起去了登州府縣衙門那邊,銀子已經花出去不少,招呼早就打過,官府那邊總該行個方便,或者通融起來也簡單。
本想着去過官府之後還要再去收屍隊那邊看看,卻沒想到直接在縣衙内找到了人,那老熊虎背熊腰的,特征不少,很是好認,這邊掌櫃的和捕快班頭聊了幾句,遞上些碎銀子,那班頭就笑着安排讓他們去大牢那邊領人。
帶路的差役也得了一吊銅錢的好處,眉開眼笑的帶路,到了大牢那邊,那差役和牢頭一說,牢頭立刻安排獄卒去提人,這都是熟門熟路的勾當,大家根本不當回事。
沒曾想沒多久那提人的獄卒先跑回來了,臉色有些不對,在牢頭耳邊說了幾句,那牢頭臉上的笑容也收了,猶豫片刻開口說道:“不是不幫忙,是樓家派人打了招呼,今晚就讓他病死在牢裡的,實在不好辦。”
雲山行那管事和客棧掌櫃都是人情精熟的,一聽是“不好辦”,而不是“不能辦”,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就是拿出銀子來談,十五兩銀子給了,這邊人就立刻放出來,一條人命十五兩,一邊覺得貴了,一邊覺得賺了。
從牢裡放出來的老熊鼻青臉腫的樣子,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看來吃了不少苦頭,本來過來贖人那管事對老熊很不滿,心想見了面一定要狠狠訓斥,可一看這個模樣頓時大怒,連聲詢問出了什麼事。
昨日老熊在街上走動,登州府城内賣人和自賣的當真不少,老熊越看心裡越是難受,可也無可奈何,走過一條街道卻瞥到對面有人看着眼熟,他急忙過去查看,那人正是在礦上某人的妹妹,這妹妹正跪在草席上自賣,所謂賣身葬父的戲碼往往都是設局或者招攬,可在這登州城内人口買賣這麼興旺,自賣倒也不稀罕。
為什麼自賣,原因也很簡單,父親帶着兄妹三人逃到這邊,父親在海上就沒了,大哥上岸後給人做零工,一天夜裡不明不白的死在街頭,二哥急怒攻心直接病倒,本來還能勉強維持的兄妹二人立刻撐不住了,這妹妹沒錢給二哥抓藥治病,又不願意淪落風塵,所以直接上街自賣,特意聲明要是買賣,先拿銀子去給家人治病,然後去衙門辦文書契約,如果不是良民百姓,堅決不去。
這妹妹雖說蠟黃幹瘦,可還是有幾分姿色,又勝在青春,當年在遼東礦上頗有名氣,本來要送到李家那邊做妾的,不過這妹妹也是天真,估計是聽人講傳聞閑話多了,以為自賣能籌錢,沒準心裡還有幾分幻想。
被老熊發現後,故人相見,痛哭一場,那老熊身上還有銀子,也知道徐州這邊會幫忙收留,訓斥了這妹妹幾句,先拿出自己私存的幾兩銀子讓對方先抓藥看病,然後說是要帶他們一起去徐州。
這女子能不抛頭露面自然是不願意的,立刻聽了老熊的安排,連忙回家去抓藥請郎中上門,卻沒想到,還沒等着走,就被一幫豪奴模樣的人圍住了,中心一人二十多歲年紀,穿着錦袍,趾高氣揚的坐在馬上,看着驚慌失措的那個妹妹,點頭說道:“還真是不錯,回去養幾天就能拿出去見人了。”
老熊知道這個時候隻能快走,這樣的人物他在遼東不是沒見識過,知道是什麼樣的貨色,隻是悶聲說道:“小孩子不懂事,一看到家裡人病了,沒個辦法,這才胡鬧着自賣,現在銀子籌到了,要急着回去治病,各位行行好讓下路。”
一聽這個,馬上那公子哥的臉色就變了,下面有一名豪奴反應的也快,立刻吆喝說道:“你們倒是大膽,拿了我們公子的定金,卻說已經籌到了銀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行騙,咱們見官去!”
那個妹妹那裡見識過這等場面,邊哭邊在那邊争辯,老熊卻知道要麻煩了,身邊看不到熟悉的人,周圍的人都在閃避,連看熱鬧的都不敢靠前,老熊無可奈何,隻能順手在街邊抓起兩塊石頭,惡狠狠的說誰要上前那就拼命,他身高力壯,和礦工們聚衆死鬥鞑虜的時候也練出幾分搏命的本領,在他想來,能撐過眼前這一關,去客棧那邊求救,總歸不會吃太大虧。
按說這樣的浮華惡少身邊不過是狗仗人勢的幫閑,發狠打翻幾個,見了皿把人就能吓退,就有了跑回客棧的時間,可這老熊卻沒想到這騎馬公子的豪奴們都是有武技在身的,他手裡的石頭還沒丢出去,已經被人搶到跟前,一拳打在腰眼處,渾身的力氣都洩了,又被趕上來的兩個人踹翻,衆人擁上去一陣亂打,然後那女人也直接被當街搶走。
挨打之後還不算完,這老熊直接被送到大牢裡面,又被獄卒們棍棒鞭子收拾了一頓,如果不是第二天趙字營的人就找過來了,吃的苦頭還要更多,老熊被救出來之後滿心懊喪就不必提了,又是要去救助自己的鄉親,又是想要把那鄉親的妹妹救出苦海。
對救助那個病重的遼東礦工,趙字營的這位管事很樂意,可對于救他妹妹卻不怎麼熱衷,能在登州府府城内如此橫行的角色想必不善,而且難民的女人進了貴家,說是貞潔不保,可能吃飽穿暖,也算是個着落,亂世年景能活着是最要緊的,别的都要放在後面,這妹妹沒準算是享福了。
走了一會,那老熊自己也想明白這個關節,隻是氣憤那公子哥蠻不講理,大家一起去昨日那妹妹說的地方找人,拐了幾條街道,來到城内一處髒污地方,像是傾倒垃圾的所在,就在這等地方,還搭建了不少窩棚之類,結果這一去還真有收獲,那邊都是十三山礦區過來的人,差不多近二百人,都在那裡苦熬,病重的還不止那位一個。
看到老熊出現,一幹人都是驚喜非常,少不得有絲毫感慨萬千,涕淚交流,這二百多人裡三分之一都是能幹重活的壯婦,不然也不能跑過來,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的運氣還算好的,仗着抱團有力氣搶下這塊地方,要是在城外,說不準就被杆子或者假扮杆子的官兵洗掠擄走,生死不知,這段時間,十三山出身的那些人都在向這邊走,可人多了,吃的穿的住的卻變少,日子過得很緊張。
跟着過來的趙字營管事看到這些人很滿意,而且這些人還能帶來更多的人,這次回徐州可有功勞一件,當即拿出銀子讓他們買藥請郎中,然後由老熊那邊現身說法,講述徐州那邊怎麼樣。
其實徐州如何,這些遼東難民并不關心,他們聽到去那邊能吃飽能穿暖,在半路上也有人管飯,這些對他們已經足夠了,呆在這登州府内都是沒有辦法,大家都知道這麼下去恐怕是死路一條,可無處可去,也隻能這麼苦挨。
銀錢給足了,郎中也就來到,大部分人的病症都是因為凍餓引起,隻要吃幾頓飽飯養好身體精神就能痊愈,跟着來的客棧掌櫃也不覺得為難,這夥徐州人出手大方,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收入,何樂而不為,當即殷勤的說回去準備,把這些人全都帶過去。
除了抓藥請郎中之外,趙字營的管事又拿出十兩銀子來給大家買飯,然後老熊挑了十幾個信得過的人,大家先回客棧那邊認認路,然後回來帶人過去,這些人還要弄幾輛大車,把病重的人一并帶上,這時候大家都是感激徐州人的慈悲,連病人都要,而不是讓他們送死。
對于那個妹妹,沒有人關心,老熊略帶氣憤的說起當街搶人,居然還有人羨慕的說這是福氣,沒那個長相還沒人去搶,大家想要笑卻沒人能笑得出來,放在太平年景鬧出這樣的事情,礦上的人要和對方拼命,女人也會上吊自盡,現在倒成了一件可以羨慕的勾當。
就這麼唏噓着回到客棧,客棧上下全部行動起來,又從外面請郎中抓藥,又要弄熱湯熱飯,還要把太髒太破的衣服弄到外面燒掉,少不得又要去敲開當鋪的門,買些典當質押的舊衣出來,整個客棧的氣氛都是熱烈異常,趙字營的人們覺得招募難民的差事可以辦好,而客棧的人們雖然忙碌,可每一項要做的事情都有錢賺,本來冬日裡生意冷清,出手大方的徐州客人一來,賺得比旺季還要多。
跟着一起去撈出老熊的那個掌櫃還不住的納悶:“那樓公子到底是誰家的人,怎麼從沒有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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