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猶豫了好一會兒,扯扯魏延的衣角。“将軍,你要送信呢,還是穩妥些好。萬一……”
魏延打量着王竹,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他拍拍王竹的肩膀。“你說得對,是我糊塗,險些忘了正事。你想想,還有什麼路可走,我們想辦法回去,至于這些鼠輩,讓他們多活幾天。”
王竹撓着頭,環顧四周。“就這兩條路,沒有其他路了,除非繞回大營,再走其他的路。不過那樣至少要耽誤兩天,而且那條路也不一定安全。”
魏延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隻有硬闖了。兄弟們,聽我指揮,首先保證軍報的安全。隻要我魏延還能活着,犧牲的兄弟都不用擔心家人,老的,我養老送終,小的,我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養。”
“哈哈,文長,你就别擔心啦。既然從軍出征,我們都有準備。”年紀稍長的騎士李武滿不在乎的笑道:“再說了,就憑那些蠻兵,哪能攔住我們。今天辦正事要緊,不殺他們已是他們運氣,哪會讓他們占了便宜去。兄弟們,你們說對不對?我們可是都督身邊的精銳。”
“就是,文長,你别緊張,把都督平時教你的本事用個兩三成出來就夠了。”另一個騎士笑道。
看着這些自信滿滿的騎士,魏延也笑了。他在周瑜身邊多年,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卻還是第一次自己執行任務。如果隻是作戰,那也就罷了,偏偏身上還有一份重要的軍報,必須安全送到中軍,多少有些患得患失,施展不開,這才想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聽了夥伴們的話,他算是放了心。
魏延爬上一旁的山坡,查看了一下地形。前面的山路是兩道山嶺之間的凹道,東側就是九倉嶺,西側也是一道山嶺,南北走向,略向西南傾斜。兩嶺之間最窄的地方被人用石頭、雜樹堵住,要想從此路過,隻能下馬步行,攀爬過去,别說戰馬過不去,就連人都得小心翼翼。
魏延來回打量了一會兒,目光最後落在九倉嶺下的一窪泉水處。這窪泉水面積不大,卻很是清轍。冬季水淺,泉水四周是一片灘地,面積不大,卻還算平坦。
魏延心中一動,轉身問王竹道:“這水深嗎?”
“不深。”王竹很有把握。“最深的地方不到腰。”
“下面有沒有坑?”
“最中間有個洞,大概有一丈左右,洞裡全是石頭,泉水就是從那些石頭縫裡滲出來的。除此之外,都是大塊石頭,平得很。”
魏延點點頭,将騎士們召集起來,部署戰法。他決定利用己方的騎兵優勢破敵。這片谷地不适合大規模騎兵沖殺,卻能勉強跑起來,對他們這些騎術精湛的近衛騎士來說,完全可以發揮騎兵的部分威力。他們沒有帶長矛,隻有長刀、大盾和弓弩,勉強夠用。可是考慮到對手都是當地蠻兵,沒什麼對付騎兵的經驗,用得好,還是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
李武等人都是從軍中精選出來的騎士,戰鬥經驗豐富,一聽就明白了,還提了幾個建議。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戰術方案很快就成型了。魏延帶着王竹和四名騎士在前,李武帶着另外五名騎士落後,雙方保持三十步的跨度,形成前後兩陣。
魏延策馬來到障礙物前,作勢左右觀望,破口大罵,又命兩名騎士上前探路。騎士下了馬,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慢慢的向前走,爬上障礙物,查看情況。他們剛剛爬上去,還沒等站穩,兩側的山坡上就傳來了呼喝聲,幾名椎髻紋身的蠻兵從藏身上站了起來,舉着弩,向魏延等人射擊。
魏延等人早有準備,就地找掩護,舉起弓弩進行還擊。
雙方你來我往,箭矢交馳。蠻兵們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人數也多,箭雨密集得多,但魏延等人甲胄精良,蠻兵的弓弩無法射穿他們的甲胄,雙方僵持不下,難分難解。
戰事一起,蠻兵們就吹響了報警的号角,時間不長,九倉嶺方向就傳來了回應。一群人沿着山路奔了下來,魏延一看,估計有二十餘人,再加上兩側山坡上的,總數正好三十左右。他向後擺了擺手,李武等人立刻掉轉頭,向北撤退。魏延也做出慌亂的模樣,向後撤退。這時,上前查看形勢的兩名騎士大聲呼救,聲嘶力竭,魏延“猶豫不決”,跑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向山坡上的蠻兵還擊,接應同伴突圍。
山坡上的蠻兵一樣,立刻集中力量,不求傷人,隻求壓制,射得那兩名騎士擡不起頭來。
山坡上的蠻兵健步如飛,在魏延“遲疑”的時間裡,他們就從山坡上沖了下來。見魏延身邊隻有三人,面遠處的李武等人已經跑得沒影了,指揮蠻兵的将領很自然的選擇了分兵,命令十餘人繞過泉水,包抄魏延的後路。
見蠻兵中計,魏延大喜,命王竹牽着戰馬後撤,他和另外兩名騎士舉着大盾,沖到障礙物前,拉開一石弓,連續急射。
叢林作戰,首重弓弩,這是魏延在講武堂就學過的知識。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苦練射藝,從小弓用到大弓,直到一石弓,五十步之内幾乎百發百中。剛才為了麻痹對手,他一直沒有使出真正的射藝,現在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他再也不用留手。
另兩名騎士也舉起了弓,全力射擊。
三人發威,一息之間射出十幾箭,對面立刻有數人中箭,發出慘叫聲,箭陣為之一滞。障礙物上的兩名騎士趁機跳了下來,加入魏延三人的小陣,舉盾掩護同伴,且戰且退。
蠻兵們一時大意,被魏延等人射了個措手不及,傷了好幾人,剛剛趕到的首領氣急敗壞,見魏延要走,心中大急,喝令所有人下到谷中追擊。包抄的人也加快了腳步,在泉水邊會合,将魏延等人圍在中間。
“圓陣!”魏延大喝,與四名騎士背對背,結成圓陣。王竹也拔出了砍刀,加入了圓陣。有蠻兵沖了上來,揮舞着長刀砍向魏延。魏延大喝一聲,用肩膀頂着盾牌,迎面猛撞,右手揮起戰刀,從盾牌下緣伸了出去,探到那蠻兵兩腿之間,用力一拖。
蠻兵痛得慘叫一聲,腹股溝内側被撕開一條大口子,股動脈被割開,鮮皿泉湧而出。魏延趁勢上前,再殺一人,随即退回圓陣。他們結陣而守,互相掩護,抽冷子出擊,不到一會兒,又殺一人。
見二十餘人圍攻魏延,未能取勝,反倒接連死了三人,原本在山坡上指揮戰鬥的對方首領按捺不住,親自下去谷中,帶着最精銳的衛士沖了過來,嘴裡喊着聽不懂的蠻話,一副不殺死魏延誓不罷休的模樣。
魏延冷笑,發出命令。
“逃”到遠處的李武等人收到命令,立刻策馬奔馳。馬蹄聲一響,蠻兵們就發覺了,擡頭一看,見騎兵從遠處奔來,吓得魂飛魄落,紛紛轉身逃命,想退回嶺上。魏延卻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立刻變圓陣為矢形陣,向前猛沖猛打,搶先截斷了退路,将二十多名蠻兵擋在泉水邊。
轉眼之間,李武六人策馬而至,沖入蠻兵之中,馬蹄踢起浪花,手中戰刀舞得如風車一般,毫不留情的收割着蠻兵們的性命。雖然蠻兵全力反擊,可是在奔騰的戰馬面前,在堅韌的精甲和鋒利的戰刀面前,他們沒有任何優勢,不是被戰馬撞倒,就是被戰刀砍倒,清澈的泉水很快就被鮮皿染紅。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七八個蠻兵倒在皿泊中,剩下的站在齊腰深的泉水中瑟瑟發抖,再也沒有剛才的嚣張氣焰。魏延走到泉水邊,用戰刀指了指那頭領模樣的漢子,招了招手。
那頭領不敢怠慢,連忙扔了武器,舉着雙手,走到魏延面前,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叫什麼?”
“龍寶子。”
“龍家的?”
“是,是。”龍寶子連連點頭,他渾身濕透,又怕又冷,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他奉命帶了三十多人在此埋伏,本來見魏延隻有十來人,覺得自己穩操勝劵,想立一個功,沒想到對方不僅難纏,而且狡猾,居然用騎兵進行反殺。等他明白過來,勝負已定。聽得魏延語氣不對,連忙又說道:“我雖是龍家人,卻是支系,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兒吹風吃苦。”
魏延忍着笑,橫眉冷目。“想活命嗎?”
“想,想。”
“那就替我把這些樹和石頭搬開。太陽落山之前如果能完成,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不能,嘿嘿,你就别怪我手黑了……”
魏延一邊說,一邊晃着手中皿淋淋的戰刀,殺氣騰騰,皿珠順着刀刃滑下,甩到龍寶子的臉上。龍寶子吓得魂飛魄散,忙不疊地說道:“一定能,一定能。大人,竹王廟裡有酒有肉,還有兩個年輕蠻女,我去取來,請大人慢慢享用,太陽落山之前,我一定把路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