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烨修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一面對頤和道:“這沈芨草我們店鋪現在沒有現貨,需要去倉庫去取,來回一個時辰,若是小兄弟信的過老夫的話,不妨将貴府的地址告訴留下,老夫派人将沈芨草送到貴府,如何?”
看着老人家的話也不似作假,頤和有些拿捏不住主意的樣子,想了半天,才道:“這不行啊,主人見我空手回去,肯定又要罵我了,我還是去别家看看好了。”說着轉身便要走,卻被甄烨修攔了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兄弟,你莫着急走,我這裡還有一些藥材,不知你家主人可有興趣?”
頤和一驚,轉過身來,甄烨修放開手道:“小兄弟,我這裡有一些從古牧運過來的岩峰蜜,送與小兄弟一些可好?還請小兄弟在你家主人面前引薦一下老夫。”
甄烨修的小徒兒小圓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師父,心裡不自覺的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這種感覺名叫:讨好。
這老頭兒怎麼這樣讨好自己?連在古牧都算是稀有的岩峰蜜都送給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頤和後退了幾步,對甄烨修道:“岩峰蜜我就不要,既然你這裡沒有沈芨草,我便去别處找了。”話音落,人就逃也似跑出了藥鋪。
看着頤和慌慌張張逃離的背影,小圓子不解地問道:“師父,你幹嘛要送她岩峰蜜呀?”
甄烨修一副心痛的模樣,依依不舍的望着頤和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道:“她的主人極有可能是一名藥師。”
聞言,小圓子吃驚的張開嘴,一時竟然呆掉了。他經常聽甄烨修說起年輕時的際遇,自是對藥師有所了解,卻不想,剛剛那個小矮子的主人竟然是藥師,真是晴天裡的一道霹靂啊,意想不到。
出了藥鋪後,頤和便順着街道往前走,現在街上的人雖不上多,但也不少,她可不想再一次被人順走錢包。
這半月街雖然也來過幾次了,但每一次都舉得新鮮,賣包子的小販大聲的吆喝,賣糖葫蘆的滿大街走,還有耍把戲玩雜技的,很是熱鬧。
忽然,頤和覺得自己的身後跟了一個人,而且像是已經跟了很久的樣子,于是,她往一個僻靜的小巷子一拐,疾步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後,猛然回頭一看,隻見身後不遠處站了一個身穿黑袍,将臉也隐在黑色鬥篷裡的人。
心中一顫,頤和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
黑袍子裡傳來一道壓抑的女聲:“小不點還挺機靈,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什麼忙?我隻是一個書童而已,幫不到你什麼。”頤和警惕道。
“你能的,”黑袍人緩緩遞給頤和一支黑色瓷瓶,“你的主人需要沈芨草,我可以現在就給你,但你必須先告訴我,這支瓶子裡的丹藥用了那些藥材。”
這個黑袍人太過詭異,雖然她提出來的條件對頤和來說有益無害,可她們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幫她呢?想了想,頤和道:“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幫你?”
“你需要沈芨草,而我有,而且我相信這難不倒你。”揚了揚手中的瓷瓶,黑袍人道。
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頤和自知難以逃脫,便道:“好。”
接過黑袍人遞過來的瓷瓶,頤和将之打開,一抹淡淡地藥香便萦繞在鼻尖,輕輕地嗅了嗅,淡淡道:“丹藥中有一琴草,碧雲芝,芳青果,泡桐花,岩峰蜜。”
頤和擡頭看了黑袍人一眼,見她對自己并沒有惡意,便将瓷瓶還給她,黑袍人接過瓷瓶道:“多謝小兄弟,三天後我會再找你的。這是沈芨草,你收好。”黑袍人說着便從寬大的衣袖中遞出一株朱紅色藥草,交給頤和,然後緩緩向小巷子的更深處走去,在一個拐彎處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頤和都沒有看見她的臉,甚至連體型都沒有看清,輕呼了一口氣,頤和看着手裡的沈芨草有些發愣,好像剛剛發生的就是一場夢。
微微搖搖頭,将藥草收好,頤和緩步走出小巷子。
回到行宮,頤和發現莫菲菲和雲朵都沒有發現自己出去了,頓時暗松一口氣,趕緊換下了衣裳。
白駒過隙,鬥轉星移,轉眼便到了第三天。
這三天,頤和在行宮中表現的到是很乖巧,早起早睡,偶爾讓小廚房準備一些時令水果消消暑,好不自在。她本想着,自己這幾天一直躲在行宮中,量誰也想不到,古牧的和親公主會扮成小書童去集市,而那黑袍人定也想不道自己會不去赴約,自是在行宮中為所欲為。
卻不料,夜裡,頤和正打算開始煉制丹藥時,窗外一陣黑風刮過,一抹黑影便站在了頤和的面前,陰沉着語氣道:“你今天為什麼不去赴約?我在哪裡等了你三個時辰。”
早已呆住的頤和,手上一松,一支白玉瓷瓶順勢便往地上落去,黑袍人腳一勾,手一伸,那瓶子就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裡,見頤和不說話,便氣憤的将瓶子往頤和懷裡一丢,道:“不要以為躲在這兒不出去我就找不到你了,我一路從古牧跟蹤你到這兒,可不是讓你逃避我的,記住,頤和,你不管去哪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這世上最讓人恐懼的便是,你不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但他卻知道你的一切。
聽了黑袍人的話,頤和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咽了咽口水道:“你到底是誰?”如果不是她體内有那一魂一魄作為支撐的話,想必她已經害怕的說不出來話了。
“我是誰?”黑袍人冷笑一聲,坐在頤和的對面,容貌隐在了黑色的鬥篷裡,“我是誰不重要,隻要你忙我辦幾件小事就可以了,當然,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就像我們第一次的交易那樣。”
什麼,從古牧就開始跟蹤她了,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蹤她?而且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何居心?
頤和往床榻裡面縮了縮身子,壓抑不住的顫抖,道:“你,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話音落,黑袍人唰地一下就将一把匕首抵在了頤和的脖子上,一手掏出一支黑色的瓷瓶放在頤和的鼻下,威脅道:“這裡面的丹藥用了那些藥材,不說的話我就殺了你。”
不用聞,鼻尖便萦繞了濃烈的藥香,頤和皺着眉,動也不敢動,值得使勁去辨别藥香中有哪些藥草,一面緩緩道:“用了合氣果,禦風草,四香蓮,還有……”
“還有什麼?快說。”黑袍人一使勁,匕首更是抵進了頤和的皮膚裡,卻幸好沒有破皮。
絞盡腦汁的頤和,冒了滿頭大汗,結結巴巴的道:“還有,還有彩雲桃和人參……”
“還有呢?”黑袍人狠厲道。
“沒有了。”頤和悄悄地捏緊了拳頭,更是害怕的連骨頭都軟了,如果這女人再用一點勁,她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這兒了。
冷哼一聲,頤和清晰的感覺到她落在自己臉上的神情有多麼毒辣,才收了匕首,黑袍人道:“這一次就姑且信你一次,下次若是出了一定點錯,我便會讓你留下點東西來。”說完,頤和隻覺得眼前一陣黑影閃過,再看時,那還有黑袍人的影子。
大舒了一口氣,頤和頓時就攤在了床上,感覺手和腳都不是自己的了,軟的都不能動了。
躺在床上,頤和不禁想:這個女人知道她的身份,還敢找上門來,那定是早有預謀的了,她會是誰派來的人呢?是稀和的人?還是孝武帝的人?還是澹台絕的人呢?
下一次如果自己答不出來的話,她會不會直接就要了自己的命呢?不,這兩次見面她都有機會下手,但是她卻沒有那麼做,那就是說,自己于她還有一些作用,而且,應該不隻是為了辨别一些丹藥的成分那麼簡單。
她是從古牧追到南炎國的,肯定也是去過峥州人皇王府了,而那個時候她為什麼不着自己呢?
還有就是,在古牧的時候,自己一直沒有透露熟讀藥典的事情,那這個人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熟悉各種藥材的呢?難道,這個人是她認識的?會是誰呢?
這麼想着,天空已微微泛了白,頤和從床上爬起來,将放在矮幾上的藥材并容器都收了起來,若是讓莫菲菲和雲朵那兩個侍女知道她半夜裡又在煉丹,肯定又會在耳邊羅嗦好幾天了。
重新躺回被窩裡,頤和深深地覺得自己時運太不濟了,自從莫名其妙成為公主以後,她的運氣就一直沒有好過,武氏的去世,淩千的失蹤,還被派來看守别人祖宗的墳墓,真是連老天爺都不幫她呢。
突然,頤和想到,那黑衣人說她是從古牧開始就跟蹤自己了,那野狼夜襲營地的事情會是她做的嗎?她可以拿出那麼多丹藥來,而武氏也說過,一些丹藥是可以暫時控制野獸的神志,讓它們去做平時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所以那天夜裡的野狼一定是被藥物控制的了,所以自己會覺得那些野狼身上有一些熟悉的東西,原來竟是藥香!沒錯,當初自己在檢查野狼屍體的時候,确實是在野狼的屍體上聞見了淡淡地藥香味!
想到這兒,頤和的原本閉着的眼眸,唰地一下睜開,心裡發狠道:很好,居然在那個時候就盯上自己了,那她,絕會讓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