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部隊經過一整夜的休整,于次日清晨再度出發,緩慢向西推進。城内殘留的蟲族和掠食者數量還很多,好在牧心早就有先見之明,在城東預留了不少遠程遙控的定時生物炸彈。所謂的生物炸彈,其實是一種信息擾動武器,與蟲族和掠食者的信息波長相吻合,引爆後,會大面積輻射出去,吸引蟲族和掠食者向爆炸的中心移動。
今早出發前,大部隊已經引爆了所有的生物炸彈,并派出無人機偵查,确認大部分蟲族和掠食者已經集中向城東,大部隊才閃電般迅速離開國會大廈,向布達佩斯西郊挺進。之後一路暢通,中途再未遭遇任何蟲族和掠食者的襲擊,大概兩個小時不到,大部隊便離開了布達佩斯的範圍,重新走在了高速公路之上。
昨夜發生在牧黎與蘭妮房門口的開槍事件實際上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部隊。很多人不明真相,傳言是拉缇雅惹怒了蘭妮參謀和牧隊長,才會招緻此事。但是究竟是怎麼惹惱的,卻并未細說。
另外,有人傳言說是拉缇雅當時似乎受了傷,走路都走不穩,本來有一位戰士好心好意想送她回去,卻被她拒絕了。她看起來也并非像是生氣的模樣,反倒失魂落魄、畏畏縮縮的,看起來确實有些可憐。
還有個别的聲音傳出,诟病的是蘭妮的大小姐脾氣。他們認為不管怎麼樣,蘭妮也不該對拉缇雅開槍。雖然沒有傷着人,但這樣的行為很過分。拉缇雅是亞特蘭蒂斯的後裔,剛剛于現世蘇醒,肯定很多東西還不懂,惹到了大小姐也應該是無意之舉。大小姐卻如此反應過激,實在是脾氣過大,沒有容人雅涵。
這些流言,牧黎和蘭妮也并非完全不知道,因為有“熱心人”專程跑來向她們“打小報告”,這個人就是佐伊。
拉缇雅按道理是該直接由首領牧心看管的,但是牧心沒有那個閑工夫去守着她,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了馮欣和賀、莫兩位大小姐。莫可心現在受傷,佐伊這家夥就主動頂替了她的位置,一直幫着馮欣和賀櫻甯守着拉缇雅。大部隊出發大概半個小時不到,她就私信聯系了蘭妮,詢問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并把她聽到的各種傳言說給了蘭妮聽。從蘭妮這裡得知事情的真相後,佐伊啧啧感歎: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三公主表面看上去挺清冷的,沒想到性/欲倒是挺強的啊。”
她這不着邊際的風涼話惹得蘭妮反諷了一句:
“我看你倒是很喜歡這種人嘛。”
沒想到佐伊臉皮夠厚,嘿嘿一笑道:
“我是喜歡,反差萌啊。”
“哼。”蘭妮冷哼了一聲。
“哎呦,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小姐你才是我最喜歡的人,你看你如此的正直漂亮,性/欲又不...”
“你給我閉嘴。”蘭妮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實在沒心情聽她胡扯。
“好吧...”佐伊讪讪,“我大概知道情況了,放心,我會幫你們看着她的,不會讓她再亂來。”
“你倒是好心。”
“那是,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古道熱腸。”某人大言不慚。
此刻牧黎發了個申請加入對話的請求過來,佐伊便連忙收斂自己的輕浮作态,建了群組,将牧黎接了進來。
“牧隊長,弗裡斯曼參謀已經跟我說了大概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看守拉缇雅的事就交給我,我會對她進行常識教育的。”佐伊裝模作樣地說道。她是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的,單獨面對蘭妮時偶爾口花花,也不過是她生性如此,面對漂亮美女時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了,并非真的有那個心。但是當同時面對牧黎和蘭妮時,她可就一點都不敢了,她知道牧黎的厲害,可不想被牧大隊長扒皮抽筋。
“嗯,辛苦你了。”牧黎的注意力不在這件事上,所以一筆帶過,轉而問了一下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最近,朵拉怎麼樣了?”
“啊...”佐伊意味不明地拖長聲音,似乎是在思索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很快她答道,“其實還是老樣子,挺老實的。不過感覺她最近似乎有點心事,我也沒去問。我會注意的,你放心。”
“别緊張,我沒有别的意思。主要就是這兩天事情多,斥候組剛成立,我一直也沒去問一問斥候組裡成員的情況。好歹我也算是斥候組的組長,覺得自己挺不稱職的。朵拉呢,跟我有些淵源,在組裡的位置也比較特殊,所以我還是比較關心她的。”牧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這麼多。昨晚為了抵抗拉缇雅的精神侵入,她耗費了不少精神力,也沒休息好,如今精神萎靡,太陽穴還有些微微的抽疼,所以一直坐在蘭妮的車子裡,靠着蘭妮休息。現在她正強打精神和佐伊對話。
“我明白的牧隊。你放心,c組那裡我不大清楚,不過咱們b組這裡挺好的。老大...仇争的腰傷快好了,朵拉也挺聽話的。”佐伊道。
“嗯,那就好。”大腦中仿佛有一根筋拉了一下,疼得牧黎輕微地倒吸了口氣,緩了緩她才繼續道,“麻煩你照顧一下朵拉,她還是個半大孩子,很多事也不懂。她冒犯你的地方,你多擔待着點,有什麼事就和我說。”
“诶,好。”佐伊應道,此刻隻覺得牧黎像是在托付自家女兒一般千叮咛萬囑咐,想想兩人間的關系,莫名覺得有些心酸。
覺得心酸的人可不止佐伊,蘭妮心中更不是滋味。她對牧黎的了解勝過佐伊,是清楚知道牧黎過去經曆的少數人之一。朵拉覺得牧黎虧欠自己,始終無法原諒牧黎,而牧黎因為内疚對朵拉暗中照拂。就好比牧黎覺得牧心虧欠自己,始終無法原諒牧心,而牧心也因為内疚始終在暗中保護着牧黎一樣。曆史在兩代人身上循環,也不知是不是牧家人的命數如此。牧黎身在其中可能看不大清晰,但蘭妮作為距離她最近的旁觀者,卻是一目了然。
蘭妮不知道自己對此到底是個什麼心态,一方面與牧黎一樣覺得牧心做出的事情不可原諒;一方面她卻又不希望牧黎與母親之間鬧得如此不可收拾,以至于心中抑郁難平,留下一輩子的傷痛。她也很矛盾,不知是該支持牧黎遠離牧心,還是該調解母女倆的矛盾,盡量去化解她們之間橫亘的諸多堅冰。所以她隻能将這個問題擱置,甚至狡猾地将問題抛給了牧黎自己去決定。是的,這是牧黎母女間的問題,本該有牧黎本人決定。但蘭妮卻依舊産生了負罪感,在這個問題上,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
無論如何,隻希望這一路平安,這些問題,不會影響本次行程的最終目的。
***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大部隊在經曆了西行長征路上最初的坎坷災難之後,終于赢來一段相對平穩的推進期。一連四天時間,他們并沒有遭遇太多的危險,雖說依舊需要耗費精力和時間去斬除道路上的一些“攔路虎”,但逐漸習慣這樣行軍強度的大部隊,基本上沒有什麼壓力了。
1月7日全天,他們穿越了布達厄爾什,當晚抵達賽克什白堡駐紮。
1月8日清晨,他們離開白堡,目标維斯普雷姆。但由于路上遭遇道路大面積塌方,不得已繞道,夜半露宿野外,一直到1月9日中午才抵達。
短暫的休整三個小時,大部隊繼續出發,從維斯普雷姆筆直向西,經亞諾什哈佐抵達匈牙利最西境克爾門德。抵達克爾門德時,已經是1月10日的下午五點鐘了。
奧地利的國門就在目前,1月10日深夜,他們卻遭遇了一個料想之外的沉重打擊――兩輛儲水用的水車被突然夜襲而來的火族火風炎蟲噴吐出的低燃點高危□□點燃。雖然經過一番戰鬥,三隻火風炎蟲被殺死了,但是水車也徹底腐蝕燃燒,已經無法維修了。這意味着,大部隊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清潔水源,必須采用最原始的辦法――以桶汲水。如此取水儲水,浪費時間精力不說,最要命的是難以保證使用安全。即便經過機器濾水和高溫殺毒,也很難确認水中是否有耐高溫病菌留存。
這件事讓牧心傷透了腦筋,也讓所有人的心涼了半截。
無論如何,隊伍還是要繼續前進。好在,他們暫時駐紮的克爾門德,供水管道居然還能運行,當然,是極為靠近供水總閘的地段。經過一番簡單的清理和維修,大部隊激活了克爾門德供水總閘附近一家高級酒店的熱水供應系統。闊别多日,全體成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幹淨衣服,牧心看這附近天氣不錯,還特意多留了一天給大家清洗晾曬衣物。
難得清閑,牧黎獨自一人靜靜躺在酒店天台的屋頂,呼吸着被過濾後的空氣,仰望着天空。濃密的烏雲消散了不少,陽光從天際灑下,一縷縷仿佛聖光。她看着這樣的光景,忽的有種“此世滄茫,吾将何所求”的感慨。回想一路走來,無不是被人逼迫、誘導、欺騙,自己如今走到這一步,唯一自主做出的選擇就是跟随大部隊出發,完成原本就賦予自己的任務。也是因為這個選擇,自己現在才會身處此地,看到這個茫茫歐洲大陸的末日景象。
日内瓦,ibm5100,隻是為了這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老古董電腦,耗費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犧牲了這麼多條性命,真的值嗎?是否真的能像牧心所說,利用這台電腦,可以去推翻九神系統和教會、安德烈斯的統治?
牧黎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事到如今,她已無法退縮,隻能将這條路走下去,直到走通。
【原來,你們是革命叛軍。】
拉缇雅的聲音闊别多日,在牧黎腦海中響起。牧黎倒是并未驚訝,本不想去理會拉缇雅,但拉缇雅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啼笑皆非:
【牧黎,你想當新世界的王嗎?】
【王?可笑...】牧黎滿心不屑。
【你信我,你會是未來世界的王。】拉缇雅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