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赴命II
“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花陌琛将他輕輕攬入懷中,柔聲說道,“朕還想和月兒在一起,再過十個、二十個、三十個中秋......前兩條,朕答應你,唯有最後一條,朕,不許......”
他的懷抱,可以永遠隻屬于她一個人嗎?他的懷抱,可以不沾腥風皿雨嗎?
突然,花陌琛感到兇前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開口,淚流滿面:“從那一個對影成三人的中秋開始,月兒的心,就已經死了......”
輕輕地松開懷抱,花陌琛癱倒在地,費解地望着她。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皇上!來人啊,護駕!護駕!”逍後驚呼一聲。
一群帶刀侍衛瞬間将此處緊緊包圍。
“都退下!全部都退下!”花陌琛捂着兇前的傷口。
“皇上......”裘公公手足無措起來,定了定神,遣散了所有的舞姬、宮女、侍衛等人。
“逍媚娘!”花陌琛瞪了逍後一眼,逍後旋即起身領着衆妃嫔撤離了此處。
那根簪子是上官慕送她的,她珍藏多年,從不舍輕易佩戴。
“皇上......”裘公公一臉擔憂地上前。
花陌琛擡起手,怒斥:“朕叫你們都滾!!”
“皇上不問緣由嗎?”月兒抽了抽鼻涕,說,“可是有些疑問,月兒在心裡憋了好久......月兒很想問一問皇上,第一次,為什麼不親自把藥端到月兒面前?月兒聽到了,月兒全部都聽到了!”
那日,曹太醫為月兒把完脈,将實情偷偷告訴了花陌琛。
“她若選擇生下來,那就讓整個上官府給這個孽種陪葬。她若知錯悔改,朕,既往不咎。”
“好一個既往不咎!”月兒似笑非笑地說,“換作皇上,皇上難道不會妥協嗎?更可笑的是,你根本沒有給月兒選擇的機會!”
花陌琛的鼻翼抖動了幾下,他問月兒:“試問天下哪一個男人,能容許自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孽種!”
“上官慕!!”月兒的表情狠狠地抽動了幾下,繼續說道,“......第二次,月兒有喜三個多月,連明月宮的宮門都沒有出過,請皇上告訴月兒,逍後是如何知曉的?!難道不是皇上故意命人散布月兒生了皇子就改立太子的消息嗎??”
話說到這裡,月兒已近乎歇斯底裡,花陌琛已經泣不成聲。
“還有翎兒,你知道月兒以為翎兒夭折的那一刻,心裡是什麼滋味嗎?月兒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在那一刻......好像被人掏空了!你告訴我,為什麼把翎兒藏起來?!為什麼讓我們母子分離!你告訴我!!告訴我......”月兒跪倒在地,用力地搖晃着他的衣袖,失聲呐喊。
忽然,一口暗紅的鮮皿自她的口中噴湧而出,她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身體向一旁倒去。
“月兒!”花陌琛捂着傷口往前挪動着身子,驚慌失措地将她從地上扶起來,抱在懷裡。
她閉着眼睛,悠悠地說:“皇上......猜不到吧......月兒,本就是,來殺皇上的......”
花陌琛涕零而下,邊哭邊說:“朕不是傻子,朕是統領南離帝國的君王。你問朕,為何不親自把藥端在你面前?因為朕于心不忍。有了孩子,便有更多的牽連,可是,朕不忍看月兒受罪,不忍看月兒難過......朕确實說過改立太子的話,朕也不知逍後是如何得知的......關于翎兒,朕明白月兒的心願――不願他生在帝王家......”
月兒開始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她聽到這些話,依然覺得很欣慰。
彌留之際,她不願帶着遺憾而去:“先皇後......與月兒......十分......十分......相似......”
話音未落地,月兒冰冷的身子漸漸僵硬。
“月兒,月兒啊......為什麼都要離開朕......”花陌琛不禁悲從中來,抱着懷中的月兒失聲痛哭起來。
逍後顫抖着躲在遠處遠遠的看着,眼中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轉身邁出幾步,朝着身後的一行侍衛擡起了手。
“皇上!”
大部隊的侍衛沖過去将花陌琛和月兒圍了起來。
“皇上!皇上的傷!”與此同時,裘公公也将太醫等人帶了過來。
逍後踱步前來,一個眼色,侍衛便沖上前,欲強行将月兒從花陌琛懷裡拉開。
“誰敢動!”花陌琛歇斯底裡地怒吼道,“你們誰敢動,朕誅你們九族!”
逍後跪在他面前,痛心疾首地說:“皇上!她已經死了!皇上你睜眼看看,一直守在皇上身邊的是媚娘!是媚娘啊!”
花陌琛稍稍緩和了情緒,擡眼望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轉回月兒身上,撫摸着她的臉頰,哽咽着說:“誰都不許動她!朕不許!”
“皇上可知道,臣妾此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生不了孩子啊!”眼淚痛苦地落下,逍後苦笑了幾聲,帶着哭腔喊道,“來人!送皇上......月皇後,回宮!”
半夜,扶蘇自夢中驚醒。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中,她又回到了許府,來到了偏院,來到了那棵巨大的扶蘇樹下。
恍惚間,她看到了許明月。
她半散着頭發,一身黑色的裙子。她先踩上了石凳,然後順着石凳爬上石案。
許明月站在石案上,懷裡抱着一個小竹筐。她在摘扶蘇果,不一會便摘了一筐。
扶蘇仰頭望着她。
扶蘇站在石案旁,石案與她的兇口齊平。她知道,她是一個很小的姑娘。
她俯下身子,雙手捧着筐子,遞到扶蘇眼前。
“吃吧!蘇兒......”
“蘇兒,姐姐走了,答應姐姐,照顧好翎兒......”
她的笑容那麼真實,她的樣子好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扶蘇說不出話來,伸出一雙小手,接過她遞來的筐子。
一陣風過,一道刺眼的亮光從天上投射下來。她微笑着,腳離開了石案,身子高高地升向空中,飄進那道光束中,漸漸消失不見。
扶蘇抱着筐子,傻傻地望着她。
扶蘇突然自夢中驚醒,還是那間簡陋的房間,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傾灑在床前。
沒有人,沒有樹,四周一片死寂。
姐姐......
蓦地,悲從中來,扶蘇覺得兇口堵的特别難受,甚至喘過氣來,禁不住抽泣起來。
次日清晨,天空昏沉沉的。
晚秋将至,天氣漸涼,百花凋零,葉落滿庭。
扶蘇呆呆地看着小和尚清掃落葉,看了許久。
兩隻烏鴉盤旋在樹上鳴叫着,久久不肯離去。
這一日,扶蘇乖乖地陪着太後在禅房打坐。
今日天氣不好,昏昏沉沉,十分燥悶,看樣子勢必有一場暴雨将來。
一直坐到午時,梁嬷嬷忽然紅着眼睛前來,壓制着聲音,立在門口,略微發顫地說:“太後娘娘,側皇後殡天了......”
扶蘇心中猛地一頓,驚座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