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上派人過來了,還順便帶了兩封信,一封是崔家老爺子的,一封是崔妙彤的。
老爺子的信,寫的文绉绉的,頗有一些魏晉之風,可以想象,崔老爺子寫這封信的時候,是多麼的義氣磅礴。
字裡行間流露出的關切也言辭鑿鑿,讓人看着很溫暖。
總之表達的意思就是八仙庵的老道下了戰書,要全力搶人了,要吳熙趕緊拿個主意。
宋朝的時候,政策比較寬松,所以莊園主式的武裝發展的很快,像崔世才這樣的男爵,可以有五百人的私人武裝。
從來都沒有上過戰場,或者是發生過什麼實質性的打鬥,護院抓抓賊,敲敲鑼還行,要是真的和那些每天行武的道士打起來,頂不了多久就會潰敗的。
所以崔世才信裡面的意思很明确,道士要來了,我們頂不住,能救是最好的了,不能救也行,就是這門親事恐難保證順利進行了。
還有一點威脅的意思。
吳熙從來不受威脅,但是這個威脅他願意受,誰讓他是自己老婆的爺爺呢?
話說的很不要臉,但是還不給人留下反駁的借口,這就是老狐狸。
相比之下,崔妙彤的話說的就很有水平,裡面還帶着些許的無奈。
城中偶見,兩眼茫茫。
柳樹複現,緣分幾何?
此一别,應是陰陽相隔。
天見憐,
本是紅塵作伴走天涯。
一朝去,
化作蝴蝶比翼飛。
這就開始感慨了,說明這小妮子開始注意自己了,這就很好,就怕你是一塊石頭心,怎麼捂都不熱,那才是最要命的。
紅塵作伴可以給你,比翼雙飛?還是化作蝴蝶?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吳熙可不想做兩隻花蝴蝶,在風中飛舞。
如果有機會活着,那就活着,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歌頌的再好,隻不過是人們的一廂情願而已。
也好,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也就做上一首詞,名字還叫《摸魚兒》。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别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這就說的很明白了,意思就是說你要變蝴蝶,我可不答應,必須要好好的活着才好。
臭道士那幾下還真不是個兒,該幹什麼就幹點什麼,改天擡着花轎進門之後,我們就打馬浪迹天涯。
很好理解的,崔妙彤聰明伶俐,讀出裡面的意思應該不難。
寫好了信,讓崔府的來人裝好帶給小姐就好,另外給崔世才就兩句話。
該吃吃,該喝喝,凡事别往心裡擱。
這就是了。
随手從布袋裡掏出一把銅子,塞給小厮,就算完了。
這小厮可能是從來沒來沒有見過這麼給别人回信的,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吳熙以為他嫌賞錢太少,掄起腳就準備踢,一腳給踢空了。
背起手笑呵呵的看着桌子上小伍搜集的情報,嘴角升起一彎不易察覺的弧度。
由于道教是趙佶自己支持的,所以不是特别的深仇大恨,一般人不會惹怒這些人。
吳熙不怕,想要給宋朝換外衣,這些道士必須要鏟除,盡管會有阻力或者是其他來自朝堂的危險,但是,箭已上弦,不得不發,就算碰的頭破皿流又如何?
重要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能夠認識到這一出發點,是好的,那就夠了。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得到打擊報複,那麼吳熙就準備做一個化外野人,看着北宋王朝的伏滅,大不了跟着康王南遷,也會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這就是吳熙心裡的小性子,你都不愛惜自己的江山,那麼我愛它所謂何來?
君臣之間必須要有默契才行,吳熙要知道趙佶是不是真的堕落了,這件事情之後,就會有分曉。
但凡厲害一點的人,他也一個實實在在的賭徒,賭對了就是千古傳誦,賭錯了活該倒黴。
思緒飄得有些遠,剛收回來,就看見不遠處的樹枝上挂着一個人,頭戴紫陽巾,身穿八卦衣,左手扶着佛塵,自然的搭在肩上,仙風道骨的有些飄逸。
剛剛升起來,腳下的白霧就萦繞在他的周圍,隔得老遠,他說的話,卻如耳邊響起似的。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敢于挑戰聖君的權威,你是第一個。”
這很明顯是天上的神仙來找麻煩的。
“前輩駕鶴而來,小子有理了。”
先禮後兵這是吳熙一貫的做事準則。
“還算有些禮貌,算不得失禮,是個明白人啊,怎麼就看不清形勢呢?”
那道人右手摸着山羊胡,輕挑的說道。
“小子就是一個小小的都虞候,還是皇家封就的,現今天下浮動,奉旨練兵阻擊異族,順便收回失地,這是基本國策,不知道道長說的形勢是不是和小子說的形勢是一樣的?”
吳熙說話的時候,向北邊抱着拳頭,意思是皇帝背北而坐,說皇帝的時候,要行禮,這是基本的禮儀。
“好一張伶俐的嘴唇,既然你避重就輕,談及民族大義,那麼本真人就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這就走啊,不留下吃點飯了麼?我家的飯和别家的不一樣,下來嘗嘗再走不遲,我們好好談論一下何謂民族大義,何為朝廷的根本。”
“你的飯還真不好吃,本真人去也。”
“想走,不那麼容易,馮六,可以檢驗你的訓練成果了。”
“得令!”
馮六給站在高處的兵士揮了揮手,那兵士舉起了手裡的紅色旗子。
“嗡”的一聲,南邊的小樹林裡,瞬間暴起一片箭雨,直接朝着老道站立的位置覆蓋了過去。
聽見這聲音,那老道明顯有些慌了,本來想借着煙霧,慢慢的裝着比離開,這下不行了,趕緊跑路才是正理。
想必上去的時候,底下有人拉着繩子,這下下面的人都跑了,落下去的時候有些快,隔着老遠,吳熙都能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
一擊不中,站在高處的那兵士又揮動了手裡面的旗子。
又是一片箭雨襲來,這次是标準的兩連發,看樣子神臂弩都用上了。
一支粗大的弩箭直挺挺的貫穿了一顆合抱粗的樹木,上面連着串的穿着三個人。
兩個人已經死透了,後面的那人比較幸運,隻是挂住了身上的衣服,此時吓得尿了一褲裆,也顧不得面子了,撕下了上衣,赤着上身,擺脫了該死的弩箭,沒命的逃竄了。
摔倒地上的道人,受了很重的傷,被幾個小道士夾在身上跑得飛快。
後面的兩個人又中了箭,倒下了,老道人的兩條腿就被拖在了地上,跑了一陣之後,腳就磨出了皿。
三輪箭射過之後,站在高處的那個兵士,就揮動了左手的綠色旗子。
這個時候,側翼的二狗子和牛眼娃領着步兵殺了出來,摟草打兔子,一個人也沒準備放過。
道人哪裡見過這陣仗,撒開腳丫子,隻顧向前跑了。
隻要跑進了開遠門之内,那麼他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就算吳熙再怎麼不講理,也不敢縱兵攻城。
這就相當于造反了。
牛眼娃拖着巨錘一路掩殺過去,身後的兵士隻顧着在屍體上補刀,一個活的都沒見着。
殺到吳熙指定的地點,看着兩個小道士拖着老道玩命的跑回了城門,這才悻悻的離開了。
戰場打掃的很幹淨,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射出去的箭矢都被回收了回去,就算有遺落,上官問起來,一個演習的借口把他堵得死死的。
想必老道也不會惡人告狀,這一仗他敗的徹底,哪裡還有臉來說今天遇襲的事?
吃了一口屎,就着唾沫就咽了下去,還要逢人就笑吟吟的說這口屎很香。
自己身上的傷,也會被說成是騰空的時候遇見了樹枝擋路,不小心劃拉的。
反正吃了一個大虧,也沒有地方說理去,隻能憋着一口氣,等待下一回合扳回來就是了。
吳熙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站在老道長剛才站立的樹下,一根繩子分成兩截就掉在樹杈上,随風慢慢的擺動。
一個木制的滑輪鑲嵌在樹枝上,吳熙看的入神。
小伍一個跳躍,就把那個将主看的入神的東西取了下來,交給了吳熙。
吳熙遞給馮六,吩咐他照着這個做些模子,以後有大用處。
同時吩咐小伍,小希,小六子,牛眼娃即刻回家裡幫助雷豹守家,同時通知崔世才做好迎敵的準備。
咬了狐狸一口,不等他反咬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要不然這一口會咬的很疼。
就在那老道剛剛升起來的時候,吳熙就給了馮六一個眼色。
一個多月的相處,兩人早就練就了默契,于是就去營中去做準備了。
和他說了那麼多的話,就是為了給馮六争取時間。
馮六笑嘻嘻的出現在吳熙面前的時候,吳熙果斷的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感情那老道就是靠這玩意兒故弄玄虛的啊?”
馮六起初還真的以為這把老骨頭又兩下子,原來就是一個騙人的神棍。
“你還真以為是天神降臨來拿你來了?”
馮六尴尬的笑了笑問道:“那些煙霧是怎麼回事。”
“爐甘石而已,一種化學現象,說了你也不懂。”
“将主,你幹什麼?”
“你看我像神仙麼?”
吳熙的身周圍瞬間就被白煙包裹了,等白煙散去的時候,哪裡還有吳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