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去找楊守文了!
以幼娘的身手,普通人根本奈何不得,更不要說是在這縣衙的後宅。
雖說射洪縣衙的守衛不似皇宮大院般森嚴,可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上嚴密。
畢竟,李裹兒住在這裡。
楊守文哪怕不在,明秀也不會放松守衛。
更不要說,縣衙裡還有四隻獒犬,以及一個比之幼娘絲毫不遜色的楊十六。這種情況下,除非幼娘自己要走,任何人都别想傷害到她。而事實上,幼娘也有這種本事。
“要不要通知兕子哥哥?“
陳子昂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
青之現在怕是已離開幾十裡,且行蹤不定,很難追上。幼娘既然是主動離開,那一定是藏在青之的身邊,等待适當機會出現。若是這樣的話,她不會有什麼危險。
相反,有她在青之左右,說不定還能保護青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裹兒不禁點頭,對陳子昂的話頗以為然。
的确,幼娘的身手,不但是高明,而且用楊守文的話說,算是出類拔萃,不見得比明秀差。而且,她的實戰經驗充足,有她跟随,楊守文的确會更加安全一些……
隻是裹兒這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
小丫頭這下子可要出風頭了,我怎麼也不能輸給她才是。
她能用她的身手來幫助兕子哥哥,那我也要用我的方法來幫助兕子哥哥,否則要被她看的輕了。
想到這裡,裹兒已經暗地裡做出了決斷。
她走出房間,對小鈴铛道:“小鈴铛,請明君前來,我有要事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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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守文一行離開射洪後,在天亮之前,便潛入青石嶺。
他手下這六百軍卒,盡是精壯。
五百官軍軍紀嚴明,訓練有素,而那一百雜兵,也都是身強力壯,身手矯捷之人。
入青石嶺後,非但沒有減慢速度,行軍反而加快。
這些人長年在巴山蜀水讨生活,這山地間的行進,自然是輕車熟路。再加上有塗家四兄弟帶路,所以到正午時分,他們就已經進入深山,而後準備向銅山轉進。
趕了大半天的路,所有人都有些乏了。
楊守文見狀,便命令大家休息,以躲過正午時的熱浪。
“塗山鷹。”
“末将在。”
“着你率一部人馬,先行出發,打探銅山狀況。”
“喏!”
塗山鷹領命而去,帶着十幾個青壯便離開了隊伍。
而楊守文則架鷹而行,在巡視過隊伍後,才找到一個陰涼處坐下,而後取出水囊。
此次追擊,他隻帶了大玉。
原因無他,有大玉在,他在天上便有了一雙眼睛。
最重要的是,飛烏蠻善于馴養鷹隼,他們的灰隼頗讓人頭疼,有大玉在,說不定可以戳瞎他們的眼睛,至少讓那些灰隼,無法輕易發現他們的行蹤,也算是一個幫手。
口袋裡,取出一條生牛肉,遞給了大玉。
楊守文靠在石頭上,正想要閉目養神,卻忽聽得楊茉莉發出了一聲驚呼。
“你怎麼在這裡?”
楊守文一怔,忙起身走了過去。
就見在大金的旁邊,站着一個身形嬌小的人。
楊茉莉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着她,而周圍的兵卒,卻把她包圍在中間,一個個流露警惕之色。
“幼娘?”
雖然那人帶着頭盔,遮住了臉,可楊守文還是一眼認出了她的身份。
他跑上前,擺手示意兵卒退下,而後看着滿頭香汗,正摘下頭盔,咧嘴沖他做鬼臉的幼娘。
“臭茉莉,都說了不要你發聲,你叫嚷個什麼。”
幼娘說完,扭頭向楊守文看過來,笑靥如花,甚至帶着些祈求之色道:“兕子哥哥,我是來幫你的。”
“胡鬧!”
楊守文見狀,也是有些發懵。
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幼娘會跟過來。
怪不得淩晨出發時,幼娘房間裡黑漆漆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隻怕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跑去了校場。
“你怎麼會在這裡?”
“嘻嘻,兕子哥哥不是讓陳敏找人嗎?
其中有個人,與老牛頭認識,我便借了老牛頭的名義把他打昏,然後便混了進來。“
“你,你,你……”
楊守文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指責幼娘。
他指着幼娘,良久後無奈的一聲苦笑:“你怎麼這麼大的膽子,我們這是行軍打仗。”
“怕什麼,我又不是沒殺過人。”
幼娘說着,把背在身上的弓箭取出。
楊守文頓時無語……是啊,要說起來,幼娘殺的人也不少,論手段怕比他還高明。
可刺殺與戰場搏殺,可是完全不同。
一個高明的刺客,未必就是一位了不起的戰士。
楊守文很像立刻下令,讓隊伍調頭返回射洪。可是……他嘴巴張了張,指點幼娘兩下,最終還是發出一聲長歎,“你跑出來,有沒有和家裡人說?“
“若是說了,他們怎會同意我來?“
“你可真的是……“
楊守文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見他一臉的怒色,幼娘便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好像撒嬌道:“我想為兕子哥哥分憂,我能上陣殺敵……兕子哥哥你别擔心我,我能自己保護自己,你别讓我回去。“
說到這裡,她撅起了小嘴。
“我不想回去……你不在的話,那裡根本沒有我熟悉的人,也說不得話。
跟着你,我不會成累贅的。再說了,兕子哥哥你也見過我的身手,我真的可以的。“
幼娘苦苦哀求,也讓楊守文最後無可奈何。
“跟着我,不得自作主張,不得擅自行動,不得胡言亂語,不得離開我身旁半步。
如果你敢亂來,我拼着取消這次行動,也要把你送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不亂說,不亂動,兕子哥哥,我會很乖。“
唉,你要真是乖的話,便不會給我出這樣的難題。
楊守文很想臭罵幼娘一頓,可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隻伸手輕輕拍打她的腦袋。
“茉莉,照顧好幼娘。“
“嗯,茉莉知道了!“
楊茉莉也很開心,可能是感覺有了夥伴。
一直以來,楊茉莉在隊伍中,沒有什麼朋友。他性子憨直,腦袋也不甚靈光,再加上笨嘴拙舌的,普通人不願意和他說話。至于欺負他?倒是沒人有這種膽子!一來楊茉莉甚得楊守文的喜愛,另一方面,楊茉莉的兇悍,也會讓人望而卻步,怎敢找他的麻煩?
所以,楊茉莉其實很孤獨。
而今有了幼娘陪伴,他很開心。
因為在他心裡,幼娘始終都是那個在虎谷山下陪他玩耍的小姑娘,就如同他的姐姐。
“小娘子,請你吃餅。”
見楊守文離去,楊茉莉咧開嘴,從口袋裡取出一塊糯米餅,遞給幼娘。
幼娘當然不會嫌棄,接過來咬了一口,滿臉幸福的笑容。
她陪着楊茉莉說話聊天,可是一雙眼睛,卻跟在楊守文的身上,一刻不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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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楊守文猜測的那樣,銅山變成了一座空城。
塗山鷹在淩晨時分,和從青石嶺走出來的楊守文彙合一處,彙報了他打探來的情報。
“阿郎,銅山城内,已經沒有叛軍蹤迹。
我們在銅山城外抓到了幾個散兵遊勇,據說孟凱在伏擊了李清所部之後,便立刻率部奪回銅山。留守銅山的官軍,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已不見了蹤影。孟凱在奪回銅山的第二天傍晚,便率部開拔南下,據說是撤往飛烏縣城……而今,銅山已是空城。“
塗山鷹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亮,看着楊守文。
複奪銅山,管他是否是空城,那都是大功一件。
他看着楊守文,等待楊守文一聲令下,他就會帶着本部人馬,第一個沖進銅山城。
可是,楊守文卻顯得非常冷靜,似乎對占領銅山興趣不大。
“阿郎,不若我們立刻攻占銅山?“
塗山龍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高興。
畢竟,若能兵不刃皿的奪回銅山,絕對是一樁功勞。
不過,塗山虎卻看出了楊守文的心思,忙伸手拉了塗山龍一下,輕聲道:“阿郎,咱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楊守文看了塗山虎一眼,卻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塗家四兄弟中,塗山龍持重,塗山虎聰明,塗山豹勇猛,而塗山鷹則是野心勃勃。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此次行動,所為并非要奪回縣城,而是為了拖住飛烏蠻。
所以,銅山空虛與否,其實對我而言關系不大。
我準備繼續追擊飛烏蠻,孟凱萬餘兵馬撤退,速度絕不會很快。雖說他們比咱們多走了一個晚上,可是我覺得咱們追過去,到今晚時,應該可以追上飛烏蠻大軍。”
“隻我們這些兵馬?”
塗山鷹聞聽,頓時被驚吓住了,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淺笑。
“怎麼,怕了?”
“阿郎哪裡話,隻是我們并不過六百,如何能抵擋得住飛烏蠻那麼多兵馬?”
未等楊守文開口,塗山虎厲聲喝道:“四郎,閉嘴。
阿郎當面,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阿郎想必已有了打算,你我隻管聽命便是。“
“可是……”
塗山龍這時候也看得出,楊守文有點不高興了。
也難怪,換做是誰,被人這麼反對,心裡怕也不會痛快。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看了塗山鷹一眼,“若你害怕,便去占領銅山,我預計最遲明日傍晚,就會有援軍抵達,到時候你奪取了銅山,自當是首功,卻要先恭喜你了。”
塗山鷹不是傻子,到這時候,那還能聽不出來,楊守文話裡有話。
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阿郎休怪,小人并非害怕,而是不太明白阿郎的心思。”
他對楊守文到底是什麼身份,到現在依舊不清楚。
老牛頭不願意說,隻說等将來到了洛陽時,他們自然會明白。越是如此,塗山鷹心裡就越是有些嘀咕,所以便想着能盡快立功,以期為日後的前程,增添一個砝碼。
可如果他現在觸怒了楊守文,便是有了功勳又能如何?
楊守文那是來自神都的貴人,若沒有了貴人扶持,哪怕有功勞,他也是無根浮萍。
塗山鷹野心大,但同時也聰明。
這年月,如果沒有靠山的話,想要前程,絕對是一件難事。
楊守文沒有理他,而是目光掃過眼前四人身上,“我也不妨把話明說,此次飛烏蠻造反,牽扯不小。而今他們并非是要撤退,而是企圖南下……若這支叛軍逃離劍南道,什麼功勞都沒有用處。所以,我們必須拖住他們,将他們消滅在劍南道治下。
我們追上去,也不是要和叛軍正面交鋒,而是想方設法,拖住他們的速度。
我想,三天,隻要我們可以拖住叛軍三天,援軍便會抵達,到時候可以将之一舉消滅。
那時候,功勞會遠比占居一座空城大百倍,而你們日後的前程,就在此一搏!
現在想退出了,我不阻攔……但爾等若想要仗三尺青鋒博取功名,便随我繼續追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