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秋高氣爽,齊傾墨正與柳安之商量着束腹一事,孩子已經快兩個半月了,最多再過一個月就會顯出身形來,哪怕是寬大的衣服也遮不住,齊傾墨也越發着急起來。
“其實出宮去才是最好的選擇,就算醫書有過這樣的記載,可是布帛束腹總是對胎兒不好,日後生下來的孩子身體也會虛弱。”柳安之擔憂着說道。
“我會盡快。”齊傾墨眉頭也微皺,卻絲毫沒有半途而廢的打算。
“仇可以以後再報,你就不能替你肚子裡的孩子想一想嗎?”柳安之氣道。
“你以為像這樣的機會我還能有幾次?”齊傾墨自嘲一聲,看向柳安之:“要不我用鳳皿環看看日後會發生的事,說不定就能盡快地離開這裡?”
“你瘋了!”柳安之吼了一聲:“鳳皿環會吞噬你的精皿,你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又懷着身孕,居然還想用鳳皿環看未來,你是存心找死嗎?到時候别說孩子,就是你也活不成!”
齊傾墨聽罷,轉了轉手上的镯子,這東西别人總說有改天逆命之能,可是自打将她戴在手上後,卻一直隻是好看而已,唯一一次使用還是因為那個早已不知所蹤古怪的四夫人,自己娘親曾經的守護者柳娆。
外間的墨七叩門:“馮才人來了。”
齊傾墨睫毛一揚,可算來了,對于這個一直隐而不發的馮才人,她可是已經等了很久了。
馮才人細看是一個小家碧玉的書香女子,在這粗犷的青沂國,生得這般柔弱并不常見,但這柔弱的表象下,藏着多大的野心,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馮才人來找我何事?”齊傾墨坐定問道。
“聖女,我想問問,對付唐嫔你可需要助手?”馮才人開口的第一句,就令人吃驚。
但齊傾墨依然隻是淡淡地說道:“就目前看來,我并不需要。”
“那對付唐将軍呢?”這一次馮才人不等齊傾墨回答,搶先說道:“唐将軍家中三代為将,忠心不二,一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象虎将軍唐嘯領兵百萬,又稱萬人屠,殺敵最是勇猛,深得陛下看重,而唐嫔娘娘也是因為娘家勢大一直穩坐在後宮之首,直到聖女你的到來。”
這些事情齊傾墨都知道,所以聽着也不覺得為奇,反而好奇地問馮才人:“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這還不算完,餘氏家中同樣也是将士出身,隻不過唐家軍在外征戰,而餘家人卻是看守内城,兩軍本是泾渭分明,相處融洽,但最近卻因為聖女的好手段,兩家頗有不和,聽外邊說,兩方軍隊這兩天經常起沖突,不知道聖女可看出什麼來了?”馮才人笑道。
“馮才人有話不妨直說。”齊傾墨覺得有點意思了,果然她沒有看錯,這後宮裡最厲害的女人不是唐方,而是這個一直不聲不響的馮才人。
“聖女痛快,我也看來了,聖女對皇後鳳座并無興趣,所以我并不想與聖女為敵。我想知道的是,聖女要的是什麼,隻要你幫我,我就可以幫你。”馮才人眼中終于露出些貪婪的欲望,這是皇宮裡每一個人都有的,隻是有的人隐藏得深一些罷了。
齊傾墨心想,我要殷笑聞死,要青沂國亡,你能幫嗎?冷笑一聲隻說道:“我想要的隻怕你給不起。”
“隻要你幫我,你想要的我都能給得起。”馮才人自信地說道。
“那你又要什麼?”齊傾墨對她的自信不置可否,開始試她的底線。
“皇後。”馮才人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其實殷笑聞後宮裡的女的真不算少,隻是唐方之前打壓得厲害,并沒有什麼人格外受寵,殷笑聞雖然喜歡美色,卻也不貪戀,使得後宮裡頭真正說得上話的人也就隻有當時的唐貴妃,餘嫔,馮才人還是因為會做人與唐貴妃關系不錯,才能有一點份量。
如今餘嫔已經被關進天牢,唐貴妃遭貶,隻剩一個馮才人了。
馮才人想當上皇後最大的阻力不是來自于後宮,而是前朝。她父親隻是一個文官,這在崇尚武風的青沂國是不受重視的,所以她才死死地被唐方和餘氏壓制着。不然以她的手段,要爬上妃位,并非難事。
好在現在,原本關系極好的唐餘兩家,因為唐方和餘氏的事鬧出了嫌隙,馮才人便看到了機會。
齊傾墨看着馮才人笑而不語,腦中卻飛快地回想着瑾君送過的那些資料中,馮氏這一家族,馮氏乃是新晉的貴族,根基并不深厚,與唐餘兩家相比的确是薄弱了些,所以馮才人在宮中也受過不少委屈。其父馮俊為人圓滑,但書生出身的他,依然在武将稱霸的朝堂活得艱難掙紮,苦苦熬到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其間坎坷不難想象。
這樣一個含着屈辱和皿淚爬上來家族,對權力的渴望是駭人的,為了得到權力可以付出的東西,也是巨大的。
“聖女在考慮什麼?”馮才人看着出神的齊傾墨發問。
“在考慮,你們會讓我做什麼,你們能給我什麼。”齊傾墨微笑地看着馮才人,其實在馮才人來之前,她就做好了準備,她相信,這個隐藏極深的馮才人,總會冒出來的,如今既然是她來求自己,價碼自然要開高一些。
“幫我登上皇後之位,我放你出宮,與柳安之遠走高飛。”馮才人看來是誤會了些什麼。
齊傾墨挑眉,笑道:“這個不必你擔心,我的條件是,如果要我幫你對付唐餘兩家,其中一家倒下之後的将軍我要親自任命。”
“将軍之位隻能是陛下欽點。”馮才人皺眉。
“這不是我要考慮的。”齊傾墨揮了下手,“答應,我就同意,不答應,你是坐不上皇後之位的。”
馮才人臉色不好看,看着齊傾墨許久,微沉地聲音問她:“聖女為何非要掌握部分兵權?”
果然是聰明人,知道自己在打兵權的主意,齊傾墨笑道:“為了自保,如果哪天有人要來追殺我,至少有個人會放我逃命。”
“好,我回去與父親商量一下。”馮才人不敢在此事上做主張,畢竟事關青沂國兵權,她隻能行緩兵之計。
待馮才人走後,墨七看着她的背景踱着步子走過來,啧啧聲又響起:“真是看不出,這女人居然有這麼大的野心。”
“那是你觀察得不夠,那天他們喝的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齊傾墨說道,“不過,我倒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不過,你要兵權做什麼?”墨七訝異道。
“送禮。”齊傾墨的回答簡單幹脆,送禮,送蕭遙的禮。
墨七偏頭想了一下,大概也明白齊傾墨的打算,不由得歎息一聲:“你又不喜歡蕭将軍,不必為他做這些事。”
“我不喜歡欠人東西。”齊傾墨說。
“但你欠的人可不少,比如柳安之,他這會兒又去給你熬藥去了。”墨七就是想不明白,齊傾墨為什麼非得對柳安之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表情,小夥子明明挺好的啊。
“那下次你來熬藥吧。”齊傾墨調侃一句。
“我不喜歡被人欠東西!”墨七才受不了那股子煙味兒藥味兒!
馮才人并沒有讓齊傾墨等太久,第二天早上就回了話,結果是在齊傾墨的意料之中的,貪戀權力的馮家人很自然地選擇了接受齊傾墨的條件,并在當天,送上來一份更為詳細的唐餘兩家的卷宗。
如何讓這兩虎相鬥,并鬥得兩敗俱傷,是齊傾墨要做的事情。
蕭天離聽罷莫百衍的回話,略有些驚訝:“這女人膽子也太大了,她這是真準備跟殷笑聞對着幹啊?”
“看上去是這樣。”莫百衍也頭疼,這可不是在臨瀾國,沒那麼多資源和人力可以調用,齊傾墨這麼做的勝算也太小了些。
“她這麼做是為了動搖青沂國,也是為了幫皇叔,如果父皇真的有北伐的想法,她這麼做無意中會幫我們一個大忙。”蕭天離悶聲說道,他并不喜歡看到齊傾墨冒這麼大的危險,殷笑聞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說不定他早已将一切都看明白了,隻是在等一個機會将齊傾墨的所作所為一網收盡,這種走鋼絲的感覺提心吊膽,并不好受。
“想辦法打聽一下,唐餘兩家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是。”莫百衍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有半點含糊。
“必要的時候,向瑾諾發信。”蕭天離吩咐一聲。
“為什麼不找細雨閣,我們在青沂國一向有暗子的。”莫百衍一直不懂,為什麼到了青沂國之後蕭天離沒有動用過細雨閣的一個探子,甚至他們連蕭天離來了青沂都不知道。
“我不想讓青微知道我在青沂國,這就是原因。”蕭天離語氣複雜地說道。
莫百衍隻想感歎主子未免太過感情用事,但也知道一旦主子做出了決定,便不會再更改,于是點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