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闆下面是一方洞口,比青石闆小上一些,洞口邊上還滴滴答答地淌着混着泥漿的雪水,漆黑的洞口一眼看不到底,蕭天離撿了粒石頭扔下去,聽到幾次回響,看來下面的路并不太平。
“點火把。”蕭天離不知道這下面是不是有機關暗器一類,所以神色有些肅穆,隐隐把齊傾墨擋在身後,形成一個保護的姿勢。
顔回和泠之繼分别舉着火把往裡面掃了一下,隻看到裡面隐約有些黑色的箱子,卻并不能确定那是什麼。但是可以推測裡面一定十分幹燥,因為可以看見一些幹草未被雪水浸濕。這也導緻了顔回他們不敢把火把直接扔下去,若是把裡面的東西毀了可就麻煩了。
蕭天離沖顔回使了個眼色,顔回很快就明白過來,拖着那個死掉了的殺手頭子過來,推進了洞口,然後側耳細聽,許久過後,并沒有聽到暗器刺穿肉體的聲音,這對放心下去。
打頭陣的還是顔回,接着是泠之繼,再後面是幾個蕭天離的手下,等到蕭遙也下去了,蕭天離對齊傾墨說道:“要不你别下來了,下面黑不溜啾的,你在這兒等我們就好,我們很快上來。”
“我不下去怎麼确定這下面放的是金子還是軍火?”齊傾墨嘴上雖然不饒人,但顯然語氣已經軟了許多,這話聽着竟有幾分調笑之意。
可憐蕭天離求了一路的好,終于算是等到齊傾墨消了氣,于是不由得喜上眉梢:“不管下面是什麼,都多謝媳婦兒寬容之恩。”還裝模作樣作了揖,好不風騷。
齊傾墨讓蕭天離的話逗得一樂,抿嘴輕笑,蕭天離厚着臉皮貼緊她的身體,一手抱緊了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背,護得妥妥帖帖地從上面躍了下去。
一早下來的顔回點燃了牆壁上的火把,之前黑黝黝的地洞這會兒已是一片光明,齊傾墨環顧四處,竟發現那不起眼的洞口之下竟别有洞天,足足幾百尺見方的空地上,整齊碼放着近百個黑木箱子,這些箱子通體漆黑,看上去平淡無奇,唯一令人側目的是每一個箱子都極大,在左下角有一個極淺的暗記,若真要比劃起來,就像是四五個棺材拼了起來一般大小。
“打開看看。”蕭天離的手一放到齊傾墨腰上就不肯再拿下來了,這會兒依然攬着她的腰。
顔回泠之繼兩人合力一刀,那小指粗鎖着箱子的鐵鍊就被砍斷了,掃了掃箱子上的積灰,翻開箱子蓋兒一看,顔回和泠之繼便各退了兩步!
不出齊傾墨所猜,這裡面的确放的都是軍火,隻是這些軍火多了些,新了些,利了些。
一般鐵匠鋪裡打造的軍火,包括皇帝内務府的那些,平日裡都不會開刃,隻有等到需要的時候,才會磨利了刀鋒槍頭。而這些箱子裡的軍火,有長槍有大刀,最多的是士兵們标配的長矛,安靜而整齊的碼放在箱子裡,用稻草包裹隔開,明明是無聲無息的東西,但這般沉默整齊的碼着,就有着極強的壓迫感。
當一個接着一個木箱被打開,這個本來就因為火把顯得光亮的地洞裡更加敞亮,那些寒光閃閃的軍火泛着冷光,無端端令人覺得這山洞裡頭冷了幾分。各工花樣繁複的刀槍戬靜靜的躺在裡面,等待着在戰場上飲皿狂殺的日子,就像是一頭匍匐的野獸一樣。
蕭遙随手拿起一把刀看了片刻,又揮了兩下發出“呼呼”的風聲,最後冷笑一聲:“齊治果然是活得不耐煩了。”
“居然真的是軍火,簡直是不可思議!”蕭天離搭在齊傾墨腰上的手不覺一緊,也不知是因為齊傾墨猜出的軍火是正确答案,還是因為這些軍火的數目令他訝異。
然後這山洞裡的氣氛發生了小小的變化,這份變化源自于蕭遙眼中的憤怒和蕭天離眼中的狂熱。當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相撞在一起時,就有了不太美妙的相左意見。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蕭遙搶在蕭天離之前先行堵死了他的話頭。
“那叔你會拿這些東西怎麼辦?”蕭天離從容一笑。
“不管我如何處置這些東西,都不會讓你拿走它們。”蕭遙神色難得認真嚴肅,蕭天離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把這些軍火帶走據為己用,但蕭遙卻太清楚當蕭天離得到這些東西之後,會對臨瀾國造成多大的沖擊。
蕭天離這些年暗中培養的勢力,連他這個作叔叔的也看不透,而且這還是受到臨瀾國限刀令之後的作為。若是他擁有這數以萬計的長兵短槍,簡直不知要恐怖到何等境界。
此際太子的根基還極為牢固,皇帝的心思依然深不可測,蕭遙不會蕭天離去冒這樣的險,更不會讓臨瀾國冒這樣的險。
“可我的确很需要。”蕭天離的想法頗為簡單,這麼些軍火既然他看見了,那自然就不會輕易放過。本來他就打定了主意,不管這裡是金子也好軍火也好,都不會放手。
“此事不必再談。”蕭遙猛地合上箱子重聲說道,看樣子是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了。
蕭天離有些為難,他不想用強從蕭遙手中搶過這些軍火來,畢竟與蕭遙的情份在那裡,但是眼睜睜看着這些東西從自己眼皮下溜走,也是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平遙王爺。”一直沒有說話的齊傾墨突然輕聲開口。
“你也别幫着你家夫君勸我,這一次我不會任由他胡鬧的。”蕭遙可算是怕了齊傾墨開口,趕緊說道。
齊傾墨看了幾眼那些重新蓋上蓋子的木箱,知道裡面放着的是一個處理不慎就會成大麻煩的燙手山芋。細細思量了一下,才說道:“平遙王爺不肯把這些軍火交給殿下,是怕殿下用這些東西做出不好的事情來,會危害到整個臨瀾國的國力,給外敵以可趁之機。殿下想要這些軍火,是想強大自己的勢力,在與跟太子的鬥争中,少不得要用到一些比較皿腥的手段,你們兩個的矛盾僅僅在這裡而已。”
蕭天離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齊傾墨有着非比尋常的政治頭腦,她能層層抽絲薄繭很準确地分析出看似迷霧一樣的局面,但是想今日這般把所有的情況都擺到台面上來說,說得明明白白露骨赤裸,卻是第一次。
“我說得對嗎?”見他們兩個都不說話,齊傾墨追問了一聲。
“不錯,小離現在根本不可能裝備一隻數以萬人的軍隊。在他沒有這些東西前,他不會做這樣的冒險事,但是當他得到之後,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一時被沖昏頭腦,做一些能力之外的事。”蕭遙的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強硬,而他的擔心,實在十分合理。
蕭天離苦笑一聲:“叔,我有這麼不可靠嗎?”蕭天離隻是有些糾結蕭遙對他能力的懷疑,莫非是他平日裡僞裝得太好了,連自己這個叔叔也不摸不清自己的脾性了?他又豈是那種會去做不可為之事的人?
齊傾墨撫掌一笑,輕松說道:“既然如此,我倒有個主意。”
蕭遙一臉的懷疑,他可不覺得此時的齊傾墨會保持中正這麼不現實,這裡頭的人,最想把太子蕭天越拉下馬的人就是她了,比蕭天離還想。
兩人望着她,看她一張容貌傾城的臉上一雙眼睛裡,全是智慧的光芒,聽她說道:“既然兩位的矛盾隻是這批軍火暫時由誰來掌管,不如三皇子殿下先讓平遙王爺把這些軍火帶回軍中,但是,若有朝一日殿下需要這些東西,平遙王爺你還須原數相贈如何?”
這的确是一個看上去能暫時緩和兩人矛盾的好方法,當然這種做法蕭天離看上去略微吃虧一些。因為如果到了那天蕭遙反悔,不肯與蕭天離合作,那蕭天離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但是齊傾墨,有着十成的把握相信蕭遙絕對不會棄蕭天離于不顧。
齊傾墨相信的,蕭天離也相信,甚至他還想到了其它的事情,所以他幾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齊傾墨的提議:“如此,就要麻煩叔了。”嘴巴那叫一個甜!
蕭遙看着這一對小夫妻嘴裡發苦,這是一對什麼樣極品的人啊?
齊傾墨說得好聽,這些東西交由自己保管,那麼,他除了往軍中搬還能往哪裡藏?軍中的軍火自然不是那些放在庫房裡好看的玩意兒,是要開刃見皿的。
兵者,必須殺了人飲了皿才叫器。齊傾墨這是變相讓自己替他們兩口子磨刀喂皿。
另外,一旦這些軍火下放到了士兵手裡頭,到時候蕭天離來問他要軍火,就不僅僅是軍火了,連兵帶人的都要給自己這大侄子提供使喚,等于是把齊傾墨啊齊傾墨,你把我陰到你們兩這艘船上且不算,連我的親兵也一道坑了,我還不能不答應,答應了滿肚子憋屈還得對你道一聲謝!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陰損的女人?
蕭天離握住齊傾墨的小手,一臉洋洋得意地看着蕭遙吃了鼈發不出脾氣來的樣子,心中大爽。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