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中平六年夏四月,靈帝病危。
大殿之上,一片愁雲慘霧。赫赫有名的拿官換錢的靈帝,此時卻沒了精神氣,頭上系着一條白色布帶,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董太後及親信十常侍,張讓、蹇碩等人一字排開,躬身侍立,每個人臉上神色不定,他們知道,如果這個後台倒了,估計自己一走出這大門,便會被外面那些大臣給生吃了。
“聯……咳咳,欲傳位協兒,太後亦是此意,卿等須兢扶新帝,不負聯望。”靈帝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一句并不太長的話說完,那臉色蒼白的樣子,很有可能随時會歸天。
“陛下,奴家有事啟奏!”身為西園軍八統領之一,身為宦官的蹇碩也擁有兵權,但這并不能讓人覺得他有一絲一毫的男人味,畢竟,少了些硬件……
“準奏!”
“陛下,那國舅手握重權,倘使之知此事,必為患也,皇子辯乃其妹所生,這沽酒屠豬之輩必有異心也。”
董太後是靈帝之母,聞言也不禁勸道:“是啊,陛下,想那何進往日在宮中便仗其妹驕橫拔扈,日中無人,如此人在,恐協兒及哀家性命不保也。”
靈帝張了張那浮腫的眼睛,眼中的神色一片渾濁:“也是,如之奈何?”
蹇碩上進一步奏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如佯稱召進議事,命武士收而殺之,方可除此大患。”
靈帝半天沒開口,閉上眼不知道想什麼,良久:“罷了,此事便交于蹇愛卿。”
其餘九人互相使個眼色,臉上俱是得意之色。
大将軍府。
何進正命人侍候換上朝服,傳旨的小黃門還神秘兮兮告訴他,陛下不行了,這次進宮就是要和他商量傳位的事。
傳位,不傳給自己人還能便宜那董後的雜種麼?何進浮腫的眼中道道寒光,腦中全想的是那張象征九五之尊的龍椅。
可是自己貴為國舅,已經是百尺竿頭,再難寸進……反正不能讓那劉協上了位。
何進雄糾糾,氣昂昂的挂好腰間的配劍,一人從門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且住!”
視之,司馬潘隐也。
潘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頭上的冠都歪了,也顧不得這麼多,一把扯住何進的袖子:“大将軍切不可入宮,此是蹇碩之計,欲扶皇子協登基,先除将軍!先帝已崩也!”
何進聽了,大怒,下巴上的胡子根根直立起來,把幾案拍得轟的一聲大響:“事可信否?”
潘隐聽了,忙喚門外的一個小黃門進來,面白無須,卻是當時殿外侍候着的一個小太監,早就被何進這邊給收買,得知蹇碩的陰謀後,趕緊通知了潘隐。
指着這跪下的小黃門,潘隐說道:“此人界時正在門外,得悉此獠欲害将軍,直入我府相告,句句當真。”
何進蠟黃的面上一陣陣殺氣不停的湧出,但最後還是直直坐了下去:“來人,急喚百官議事!”
不多時,衆官魚貫而入,其間赫然便有已是司隸校尉的袁紹、典軍校尉的曹操,以及王允、陳琳、張溫等人。
何進把事情一說,衆人群情激憤,直道應借此機會除去宦官。
何進見大家意見一緻,便道:“誰敢與吾正君讨賊?”
袁紹上前一步,拱手道:“此些跳梁閹豎,不勞大将軍親往,願帶精兵五千,冊立新君,以安天下!”
“好好好,”何進用力的拍了拍袁紹的肩膀,“本初親往,吾無憂矣,衆位,卻随我迎立新君去!”衆人慨然稱好。
一行人浩浩浩蕩蕩擁着不知所謂的劉辯,往靈帝柩前祭奠,然後給劉辯穿上五爪金龍袍,玉蟒帶,對着癡癡呆呆的劉辯三拜九叩,就算行過了君臣大禮。随後袁紹自已帶着五千禦林軍,入宮來捉蹇碩。
何進這邊的舉動,也有眼線報于宦官這邊。
十個人急得團團轉,但他們一向是以張讓、趙忠為首,都焦急的等着他拿出個辦法。
張讓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似乎那裡有胡子一般,眼珠一轉:“事急矣,我等俱召集人手,與那何賊拼了,老蹇,你快去召集你的西園軍,我們在正殿集合!”
蹇碩也沒甚腦子,一想也隻有如此了,應了一聲就勿勿離去。
曹節一把拉住張讓:“阿父啊,我等此舉豈非飛蛾撲火之舉?”
張讓笑呵呵的坐下,兇有成竹的說道:“諸衆且寬心,今事已洩,若非犧牲一點,恐我等皆成齑粉也。”
趙忠腦子靈光,馬上明白了這是張讓要蹇碩一個人背黑鍋了,心裡一涼,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然而除此之外,還有别的辦法麼?
其餘衆人也點頭稱道,毫不思念和蹇碩昨夜才飲酒,共賀新帝要登基了,不過一日光景,便推了一個平素稱兄道弟的朋友出去送死……
“不過,我等還是有憂,不如俱去何後處,送些金銀珠寶,還有那何賊之弟何苗,此人平素貪财,有此二人作保,何進無謀之輩,我等安矣。”
衆人稱善,忙各自回家取了平時收刮的一些古玩珍奇,為了小命,再多錢也得舍得,九人勿勿化了妝,往何後宮中走去。
那被人賣了還蒙在鼓裡的蹇碩,帶着一幹禁軍正出得西門,迎面遇上一身铠甲的袁紹,本有幾分武力的他慌得轉身就朝禦花園跑,身後的禁軍纏上追兵,迎頭正遇上九人得意洋洋的從何後那裡求得小命回來,忙喊道:“救命!”
走在最前面的郭勝眼中寒光一閃,面上卻不作任何表示,隻道:“快往我等身後跑!”
蹇碩剛慌不擇路的朝幾人這裡沖來,郭勝突然猛的從從人身上拔出劍,狠狠的朝蹇碩右兇刺去,他哪知自己兄弟會突然下手,猝不及防被刺了個對穿。
郭勝陰陰笑着:“兄弟莫怪,為了大家的命,隻有犧牲兄弟你了。”
蹇碩費力的擡起右手,悲憤的看着周圍人的陰笑:“你們……狼子野……”話未完,刺破肺他的話。
“大将軍面見何後之後,言僅蹇碩一人害他,其餘不究!”說道這裡,張溫的語氣已經帶了一絲惆怅。
“……斬草豈能不除根?大将軍心忒軟了。”雖然跟預想的一樣,張鋒還是不滿的抱怨道。
“哎,那十常……應該說是九常侍倒有些手段,不知怎的又能讓何後為其求情,大将軍也是顧忌兄妹之情。”
“大将軍……必自食其果也!”
張溫聽了,驚奇的看着自己兒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慎言,而今天子乃大将軍之侄,貴不可言也,鋒兒當濾身省已。”
“孩兒知道了。”
“也罷,夫人與孩子久等,想是餓得慌了,喚人将菜飯重上!”
這一餐,張鋒吃的是一點滋味也沒有,想到曆史上其餘的九人最後還是對何進下了手,這手握大權的大将軍居然會被幾個小小的太監弄死,又把涼州的董胖給召了來,結果大漢可以說就是死在何進手上。
可是如果他不死,漢朝怎麼會亂?曹操又怎麼有機會出頭?自己又怎麼有機會幫他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
張鋒吃着口裡熱乎乎的飯菜,心裡卻一點點的涼下去。
心必須要狠一點,死一些人,總比後來五胡亂華要強得太多了。張鋒對自己這樣說道。
那劉辯帝位還沒坐熱,一個舉國震驚的消息傳來,黃巾造反。
一時間,幽,并、司、冀幾州百姓困苦的地方紛紛響應,整個黃巾軍聲勢浩大的開始攻擊朝庭的屬地,兖州、豫州、荊州、揚州等地,有的是因為蝴蝶效應,有的是因為未有大災、大旱,除了一些零星的賊兵,倒沒什麼大的風波。
由實權人物何進的提議,朝庭派盧植、皇甫嵩、朱儁平叛,并頒旨各地太守,抗擊黃巾軍。各地太守,刺史,紛紛開始擴大軍隊,加大稅收,其中不乏一些有野心的人。劉表去了荊州,劉焉也随後去了蜀。東漢,開始保不住了。
洛陽城裡沒什麼慌亂,百姓是相信京城是不可能被一些放下鋤頭的亂民攻下的。該去青樓的還是去青樓,該去賣藝還是去賣藝,仿佛發生的一切跟他們無關,隻不過偶爾從外城傳遞消息的士兵在城裡奔馳,才讓衆人或喜或憂——哦,哪裡又被打下來了,哦,哪裡太守被殺了,哦,哪裡又被官軍奪回來了。官軍幾乎是處處戰敗,除了三位大将的戰場,其他地方都是急報連傳。不過這一切,也隻不關他們事的平頭百姓茶餘飯後用來閑聊的談資而已。
洛陽城外,張鋒牽着馬,和黃莺兒肩并肩的走着,後面遠遠跟着黃忠、王越,帶着幾十個家仆,識趣的不去打擾這對小璧人。
“老婆,不久我冠禮之後,我們就可以成親了哦。”張鋒嘻皮笑臉的朝未來老婆笑着,右手不時去偷襲一下黃莺兒的小手。
黃莺兒手被他牽住,掙紮一下,卻力小甩不掉,又恐旁人看見笑話,羞紅了臉小聲說道:“你這無賴,快些把手松開!”
“反正馬上要成親,娘子怕什麼。”
“那不是還未成親嗎?如此輕薄于我,小心我不嫁于你。”
“嘿嘿,你不嫁給我?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張府與黃府定親,你不嫁于我還能嫁給誰?難道你要嫁給你的好姐妹蔡昭姬?”
黃莺兒掙紮了半天,早已沒了力氣,于是放棄了,任這無賴将自己柔荑握住,輕歎了一口氣道:“蔡姐姐說得對,你這厮毫無一點正經,不攻讀詩書,卻跑去做些為衆人不齒之事,又言行無羁,狀若無賴,若早些知道你是這般,我便要爹爹推掉這門親事也罷。”
張鋒絲毫不以為忤,還是一臉賤樣的說道:“後悔也來不及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此你生便是我張家之鬼,死卻是我張家之人,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永是我的人。哈哈”
黃莺兒知道他故意把話說得這般颠三倒四,心裡卻有些感動他如此看重,面上卻擺出一付不屑的樣子,小腦袋一偏,瑤鼻不經心一般輕哼了一聲。
“反正你且要好好事我父,做些男兒成就來,我入得你家門,面上也有光。”
“甜心你放心,你老公我是大富大貴之人,将來必将名揚四海,威震九州,将來你必以夫君我為傲”。張鋒拍着自己日漸壯實的兇闆,朝天豪言壯志道。
聽着他大言不慚的胡言亂語,黃莺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老是聽你說富啊富的,你這兩年賺的錢還不夠麼?連蔡姐姐寫字也管我要你的那‘瘋紙’呢,賺那麼多銅臭之物,也不怕人笑話。”
“切,婦人之見,我行得正,坐得直,靠自己的雙手和腦袋贈錢,那是本事。别人說我那些鳥話,肯定是嫉妒本公子品貌俱佳,文武雙全,或者看我即得佳偶,心中泛酸也未可知。錢嘛,當然是多多益善,用來給自己的親親老婆買好看的衣服啦,首飾啦,還要給我們将來的一大堆孩子用啊,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偉大,但是對自己家人一定是比對自己還好。老婆,你看着,我一定讓你當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讓你成為最幸福的人兒。”
黃莺兒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喜,一股幸福的感覺象電流般,酥酥麻麻的流遍全身,臉上燦爛得要笑出花來。不自覺卻将張鋒的大手握住,十指緊扣,腦袋也不知何時依在身邊這無賴身上,聞着他身上淡淡的味兒,腦子裡全是幸福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