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節
張鋒急急的走到曹操面前,施了一禮道:“嶽父大人,玄德兄自幽州輾轉而來,一路風塵仆仆,怎可乍到便行軍?還請嶽父大人三思,省得人言我兖州不懂待客之道。”
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平時的張鋒再嚣張,也絕不敢在外人面前教曹操如何才是待客之道的。
而且張鋒不停用眼色使給曹操看,以他一向的嘻嘻哈哈的性格,老曹必然知道他有所指,于是以手加額道:“也是,是本相所慮不周。玄德遠來疲憊,知機已準備好住處,先行歇息去吧。”
劉備被張鋒莫名其妙的插一杠子,好生摸不着頭腦,隻有關羽斜睨了張鋒一眼。
“既如此,備告退。”
“知機、奉孝、仲德、妙才你們四人随我進内室。其餘人都散了吧,噢,晚上設宴為玄德洗塵,各位勿要忘卻!”曹操一拂大袖。
要不是曹仁守着陳留、夏候惇守着濮陽,這核心小集團還要多上兩人。
至于荀家兩叔侄,忙得小便都要跑着去。
“知機,何以阻止我使玄德出征?”曹操指了指面前一排圓墩子,示意幾個心腹坐下。
門口有許褚和典韋兩大門神守着,就算有心偷聽看了兩人牛犢一樣的強壯身闆也會退避三舍。
這點連程昱和郭嘉都不能肯定,但是張鋒既然這麼做,就必然有他的道理。畢竟沒人比張鋒還了解劉備,他們是同窗,除了關二和張三。
“劉玄德此人我很了解,兇懷大志。自幼與同村小兒玩耍,居于一圓如車蓋之桑樹下稱:‘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後其族叔奇之,資之以遊學,嘗師事鄭玄、盧師處。為人豪爽,毫不矯情做作,向日治平原之時頗得人心,因當日督郵索賄,玄德怒而鞭之,棄官從公孫。此人雖目前窮困潦倒,但一旦有朝一日有了落腳夫之地,他日成就不可估量。”
今天劉備的表現大家不是沒看到,這個世上難得看到一堂堂七盡男兒掩面流淚,可劉備做到了,還讓衆人為他一起唏噓不已,換了其他人,比如說老曹,就絕對沒這個效果。這劉備吸引人的本事恐怕是天生的。
而何況目前劉備混得慘的原因之一就是聲名不彰,如果他日出了名,少說也要象史實上的一樣被漢獻帝證實是“漢室宗親”,哪怕就算不是,劉協也一定會給他強行寫上族譜。
因為劉協和曹操的蜜月期遲早要到頭,雙方的利益不一緻,說什麼也白搭,劉協會用盡一切辦法拉攏所有能拉攏的人,而讓一個古代人最放心的,不就是有皿緣關系的同姓人麼?
曹操右手捏住下巴,眼中精光急閃,又問道:“奉孝、仲德,你們怎麼看?”
郭大浪子一向喜歡先賣弄一下所謂的風姿,搖了幾把扇子,不疾不緩的說道:“誠如知機所言,但劉備既勢窮來投,主公又兼以大義曉天下,不若困其于豪宅,不使之出征,則一可以金帛動其心,二可恩義磨其志,三則也可分化關、張二人。”
“正是,隻是那關、張二人與劉備親如手足,恐不會棄備而去。”張鋒是深深知道這點的。
“如怕他日養虎為患,不如早早除之可也。”程昱果然夠毒。
不過就算是曹操,也不願意就這麼無緣無故的殺了劉備,畢竟現在的劉備跟他的沖突一點都沒有,相反的,曹操還相當看得起這個織得一手好席子的“漢室宗親”。
這是英雄之間的心心相惜,跟立場無關。
更何況是跟劉備有同窗之誼的張鋒?再說他們原來關系也不錯,劉備待他也挺好的,至少還送了他一破席子當紀念不是?
“劉備不能殺,卻也不能放。縱如知機所說,如果劉備确有大才,一旦得其地,施其才,後果難以預計。但殺之恐又傷天下人之心。吾不但不殺之,還要用之——吾卻不信,一劉備無地無兵,将止關、張,如何敢有反吾之心?”曹操說着說着,黑臉上油然而生一股逆天逆命的霸氣,言語铿铿,毫不掩飾的自信讓衆人一陣沉默。
“主公,如一心要用劉備,可使其歸于妙才帳下,也好監其行。”張鋒見曹操已經決定了,也不多說什麼,隻想做點亡羊補牢的措施。
關羽和夏候淵不對付,遲早會有沖突,那時劉備自己也會覺得在他手下難呆下去,逼他自己離開,這是最好的結果。
作為一個手下,心裡要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雖然這幾人全是曹操心腹,但一個長期敢拂自己老闆面子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他錯了,讓事實去證明,而不是自己在老闆下定決心之後還多嘴多舌。
張鋒對上位者心裡的揣摩不是一點都沒有。
“也好,妙才,這四人就劃歸你帳下,異日出征,留意其舉行!”
“謹遵丞相令!”
“知機,青州水軍之事進展如何?”
“回主公,如今已在東萊國不其以南臨海之處洗了一地,取名叫做‘濟南’,此地有一灣,三面懷陸,風浪較海上為小,最合适訓練水軍。甘校尉,王都尉業已開始造船,訓練人馬。鋒已知會臧洪,遷流民十萬居其地,另擇工匠、手工業者随行定居于此,以造船及日常民生之用。”
“好好,日後一旦水軍練成,就由這濟南出發,兼濟南方!哈哈!”
“大哥,我怎麼覺得那張鋒似乎針對我們?”關羽褪了那雙從幽州開始就一路沒下過腳的靴子,一股異味仿佛肉眼可見,靜靜在整個室内彌漫開來。
“主公,我也有此感覺,那張鋒不怎麼想讓我們出征。”簡雍一邊說,一邊捏了鼻子往窗外看——這裡可是人家的地盤,飛過的蒼蠅可都是姓曹的,萬一這話給曹操聽了去,最好的結果就是被趕走。
“也許知機是一番好意也未可知!”劉備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卻是涼嗖嗖的。那個小時候對自己執禮甚恭的學弟恐怕心裡隻向着曹操了。
“他敢!那小白臉跟俺的關系好,他真這麼想俺第一個拆了他的骨頭去。”張飛不甘示弱也把靴子脫了,簡雍被熏得連耳朵都想要堵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劉備長歎了一聲,兩隻耳朵也無力的聳拉下來,跟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說了半天,兩位義弟有沒聞到什麼怪味?”劉備這才覺得這室内一股又酸又臭的異味充斥着。
簡雍雙眼一翻,幾欲昏厥過去:主公你現在才聞到啊!難怪坐在張飛關羽兩大臭源中間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