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在外,又立了大功,軍士們早就思家,聽說三日後啟程回家,人人喜笑顔開,軍營不時傳出笑聲。
宋誠的心早就飛回京城。這些天大軍駐紮在京都,他大多時間沒有什麼事,又知道很快可以回家,更加思念在京城的父母、蘇沐語、朱祁鎮、王砌等人。整理行裝時,他臉上也時不時露出笑容。
信子看在眼裡,眼中更為癡迷,突地跪下道:“求大人帶奴婢回大明。”
明軍要回師了,她擔心宋誠把她丢在這裡,或是把她殺了,畢竟留在京都的倭人隻有她,再無第二人,而對宋誠來說,殺她都不用親自動手,隻是一句話的事,這些天她為求自保,不停引、誘宋誠,都沒有成功,讓她擔心得不行。
信子無足輕重,聽話留着,敢有異心殺了,她的存在隻是讓宋誠生活起居方便一些而已,畢竟身為婢女的她,做服侍的活兒比小四好很多。這也是自從她來後,小四一直對她冷臉相待的原因,小四覺得自己的活兒被她搶了。
宋誠沒有理她,而是把小四叫進來,讓他去請顧興祖。不一會兒顧興祖來了,聖旨到後,他像年輕了二十歲,滿面紅光,笑容滿面,道:“阿誠,什麼事?”
“讓彥仁坐我的船。”宋誠招呼顧興祖坐,随口吩咐道。
顧興祖明白,這是讓自己去跟井源說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随口答應了,和宋誠暢談起未來:“這次回京,怕是我會恢複爵位,你也要封爵了。”
這是開疆拓土的大功,非同小可,非爵位不能賞其功哪。
一想到恢複爵位在望,顧興祖睡夢中都能笑醒。
宋誠沒有他這樣樂觀,上次救駕大功在手,宋誠嘴上不說,心裡也覺得,自己應該封侯,沒想到朱祁鎮隻讓其父宋傑襲爵,他成為世子,雖有錦衣衛指揮使的的官職彌補,可怎麼看也是朱祁鎮為了自身安全,讓宋誠這個心腹掌管密諜。
哪怕朱祁鎮以皇帝之尊解釋過,宋誠還是難免心裡不舒服。
這次沒有懸念拿下倭國,按理應該封爵,可誰知道朱祁鎮會不會繼續打着讓自己襲爵的主意。封爵和襲爵的概念完全不同,一個是貴一代,全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一族始祖,一個是貴二代,仰祖上餘蔭。
宋誠也曾想過,如果這次朱祁鎮還是不封爵,他就辭官,遊曆天下,再不管他那一攤子爛事了。他心裡發恨,顧興祖提起時,卻沒有說什麼,隻是笑笑而已。
顧興祖由此展開聯想:“你一門二侯爵,到時這爵位要怎麼傳承,可真讓人為難了。太祖開國至今,隻有徐氏能比得上。”
“傳承之事不勞你費心。”宋誠一聽不樂意了,怎麼就不能一門二侯爵了。
“不是這麼說啊,你祖父的爵襲自你伯公,他們兄弟倆以及你先祖跟随太宗,立下赫赫戰功,也隻有一人封爵。”顧興祖顯然覺得宋氏一門二侯不太可能。
宋誠翻了個白眼,道:“可别忘了我宋氏一門兩驸馬,就是如今的井驸馬也比不上。”
“那倒也是,這一點至今沒人比得上。”顧興祖咂巴咂巴嘴,眼放綠光,道:“老夫和你祖父是發小,卻沒有他那般豔福。”
真是為老不尊,越說越不像話了。宋誠又翻了個白眼,道:“你的爵位襲自令祖,不知讓顧氏一族多少人羨慕,做人要知足啊。”
這一年多來,兩人常在一起,說話沒什麼顧忌,宋誠言辭過分一些,顧興祖也不怎麼在意,道:“不知阿淳有沒有本事封侯,本來嘛,我是打算讓他襲爵的。”
宋誠用力咳了兩聲,這兩聲讓顧興祖老臉一紅,脖子一梗,道:“老夫回京,必然能複爵,這是沒有争議之事。”
他不就是在瓦剌圍攻時先走一步嘛,至于削了他的爵,關他幾個月嗎?現在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新軍成為征倭的主力,他又有接收彥仁投降之功,平倭之功,兩大功加在一起,怎麼也彌補得了。
看把你得意的,宋誠很想促狹一下,吓唬他一頓,想了想還是算了,就讓他開心些吧。
顧興祖念念叨叨半天,才去井源帳中傳了宋誠的話。井源一怔,答應了。送走顧興祖後,他猛然覺得,自從接受彥仁受降,和彥仁回營後,宋誠就對他很冷淡,現在竟然不願意見他,有事隻讓顧興祖傳話了。
宋誠不喜彥仁,這個井源能感覺得到,卻沒想到不喜歡到這程度。彥仁為人謙恭,應該沒有得罪他之處才是,這是為什麼?
井源想來想去想不明白,越想這些天的一幕幕越是在他腦海裡閃過,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帳,來到宋誠帳外。
帳中燈火已熄,想必宋誠已經睡了,他想了想,轉身離去,心裡想着以後一定找機會修複和宋誠的關系。
三天期到,大軍開撥,蕭維祯愁眉苦臉送到城外,道:“還求宋大人回京後替下官求情,求皇上多派幾個同僚過來幫下官治理這片地方。”
這麼大的地方,讓他一人治理,他忐忑哪,搞不好哪天就有人說他要自立為王了,若是皇帝聽信讒言,他死無葬身之地,還得連累家眷。
京中的動态通過密報源源不斷送到宋誠手中,他知道這種情況不會長久,而且第一批遷入戶,那些罪不緻死的囚犯已經到了長崎,在來京都的路上,于是安慰蕭維祯幾句,讓他把這些囚犯管好,最好劃一個地方統一安置。
不提這些囚犯還好,一提這些囚犯蕭維祯就愁得不行,你說好死不死的,率先遷這些人過來做什麼?他苦着臉道:“大人,這裡,怕是這些囚犯的樂土啊。”
宋誠一想倭人比囚犯還要可惡,蕭維祯這麼說也沒錯,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手裡不是有軍隊麼,若有人犯事,以連坐之罪,從重治罪。”
有宋誠這句話,蕭維祯算是有了護身符,大喜過望之下,一揖到地,連聲稱謝。遠離京畿孤身在外,京中沒人,随時有性命之憂,蕭維祯打定主意,以後就走宋誠的門路了,要真有什麼事,也有宋誠為他說話。
這次他送了大禮,都是再次搜刮倭人的,每人一份,宋誠的禮尤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