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行刺宋誠的幕後指使者,朱祁鎮批了兩個字:“淩遲。”
江淵很有義氣,無論怎樣受刑,都沒有招出俞士悅,以緻俞士悅有自盡以謝知已的想法。
番子跟蹤到刺客進了江淵府,找到刺客時,刺客已死,沒有從刺客嘴裡撬出一個字,宋誠沒有掐指一算的本事,隻能從蛛絲馬迹中尋找江淵的同謀了。
三天後,江淵被淩遲于市,家眷充軍鐵嶺,抄沒的家财建一個船塢足夠了。宋誠這是仇也報了,造船的錢也有了。
朱祁鎮沒想那麼多,興安卻是暗暗心驚,宋誠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來狠的,真是惹不起哪。
顧淳風塵仆仆從天津衛回來,道:“稍微修繕便能用的寶船有二百一十二艘,可要調工匠過去麼?損壞雖不太嚴重,但船隻衆多,怕是短時間内難以修繕好。”
這些船他和工匠一艘艘細心檢查,确定隻有二十多艘要修繕需費大力,花費不比造新船少,工匠建議放棄之外,其他都能修,隻是這麼多船,要修好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宋誠道:“這個容易,調江淅之地的工匠盡快過去就是。”
他提筆寫奏折,院外小四高聲喊:“皇上到――”
宋誠無語了一下,趕緊回床上躺着去,受傷到現在才十天,照蘇沐語說,按照一般人痊愈的程度,現在最多上下床不用人攙扶。
他這剛躺上去,蘇沐語道:“綁帶!”
這些天蘇沐語奉口谕留在西甯侯府為宋誠治療,這時就在房裡看醫書,見宋誠跟豹子似的撲回被窩,趕緊提醒,可不要君臣相得,說話忘了形,讓皇帝瞧出他沒綁綁帶,那就穿梆了。
宋誠催促:“快快。”
蘇沐語拿了白布條剛要過去,房門被推開,朱祁鎮一隻腳邁了進來。
房子用屏風隔開,裡間是床和床頭櫃,這也是宋誠的新發明,外間是一套新送來的沙發和茶幾,蘇沐語就倚在沙發上看醫書,宋誠剛提筆準備在茶幾上寫字,綁帶擱在茶幾下層。
朱祁鎮臉上帶笑走進來,蘇沐語想藏起白布條已來不及,胡亂把白布條塞進袖裡,施禮道:“見過皇上。”
變生肘腋讓顧淳呆了一下,也施禮道:“參見皇上。”
蘇沐語的小動作哪逃得過朱祁鎮的眼睛,他微笑道:“要為宋卿換藥嗎?你們換你們的,朕在旁邊看着。”
蘇沐語期期艾艾道:“皇上,不是,剛換,剛換,呵呵。”
“沒事,朕和宋卿親如手足,不用有所顧忌。”朱祁鎮語出真誠,他也想看宋誠的傷好些沒有呢。
屏風後轉出宋誠,一邊扣外衣的帶子,一邊道:“臣參見皇上,請皇上恕臣衣衫不整之罪。”
朱祁鎮天天聽江雨生說他好些了,到底怎麼個好法,好到什麼程度,卻是不知,今天實在忍不住,悄悄出宮來看,一見宋誠能自己下床,還能自己着衣,簡直驚喜,搶上道:“卿可好些了?”
“蘇大夫的祖傳靈藥見效極快,臣已好很多。”宋誠雙手還在扣外袍的扣子,平時由小四侍候更衣,自己動手着實生疏。
又是祖傳靈藥,她哪有什麼祖傳靈藥啊。蘇沐語翻了個大大白眼。
顧淳為她解圍,道:“還不快上茶。”
“好。”蘇沐語跑了。
朱祁鎮一邊扶宋誠到沙發坐了,一邊搖頭笑道:“你怎能把她當丫環使喚?”
蘇沐語是盛宏的學生,也是宋誠的大夫,怎麼着也得尊重一下吧?
顧淳讪讪。
宋誠待朱祁鎮坐了,自己的屁股才沾到沙發上,道:“阿淳剛從天津衛回來,不知道蘇大夫為臣診治呢。皇上,有二百一十二艘寶船須修繕,請皇上允準調江淅的造般工匠到天津衛船塢修繕寶船,限期三月修繕完畢。”
“二百餘艘能用?”朱祁鎮歡喜不勝,道:“如此甚好。江雨生,你去将作匠說一聲,着他們調人。”
江雨生一直在廊外候着,進來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去了。
“皇上怎麼來了?”宋誠問。也不提前說一聲,害我差點穿梆哪。
朱祁鎮道:“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
宋誠笑道:“恭喜皇上,瓦剌使者伯顔貼木兒不日到京,有他陪伴皇上,皇上定然不寂寞。”
伯顔貼木兒已到昌平,估計明後天就到京城了。
朱祁鎮“哎呀”一聲,道:“卿傷重無法出行,這可如何是何?”那天早朝吵翻天,最後君臣達成協議,由宋誠出城十裡迎接伯顔貼木兒,誰能想到宋誠會遇刺受重傷呢?
朱祁鎮想,宋卿傷重無法出迎,不如朕親自前往得了。
他想得挺美,就聽宋誠道:“皇上,臣不用人攙扶能自己能走能站,新式的馬車又不颠簸,臣估摸着能行,還是讓臣代替皇上出迎吧。”
“你能行?”朱祁鎮眼中心盡是擔心,今天看來,宋誠的身體确實比遇刺那天硬朗很多,可要說宋誠能代替他出迎,他還是有些不确定,想到為了平息自己和群臣的紛争,宋誠不顧自身,朱祁鎮感動得不行。
“能行。”宋誠點頭:“臣行動雖慢,隻要動作不激烈,不迸裂傷口便行。皇上可記得,當日英國公傷得如此之重,又年邁,還在戰場上,不也挺過來了麼?臣年輕,底子好,不過出城一趟,有什麼?”
他這麼說,朱祁鎮覺得很有道理,張輔風燭殘年坐颠簸的馬車,從土木堡一路到京城都沒事,何況現在條件好得多,遂點頭道:“如此有勞了。”
“皇上說哪裡話,你我君臣,何須如此?”
“你我君臣,這些客氣話就不說了,呵呵。”
君臣相視而笑,隻覺十分相得。顧淳像個外人,覺得十分郁悶,站也不是,坐又不敢,正不知怎麼辦好,就聽朱祁鎮道:“顧卿也坐吧。”
蘇沐語帶兩個丫環送點心進來,又把茶爐放在宋誠就手的地方,躬身退下。
宋誠又說起船塢:“工匠們到天津衛修繕好寶船,按照圖紙,接着建造寶船,皇上以為如何?”
順着鄭和走過的路,把沿路的國家納入版圖,也是挺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