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竟然找不到一匹馬。宋誠似笑非笑斜睨信子一眼,道:“大内氏的家主藏私啊。”
長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明地域如此廣闊,也不見得處處有馬,這裡沒馬也沒什麼。可是信子一直為自己是大内氏家主而高傲,生命懸于宋誠之手,不得已甘願為奴,也勉強得很。而且,宋誠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她是為了尋找緻自己于死地的機會才自甘下賤,現在沒有得手,隻是沒有找到機會而已。
是的,他嘲笑信子,純粹是惡趣味。
井源也覺得不可思議,雖沒有直接說信子故意和已方作對,藏起駿馬,神色間卻是顯露無遺。
信子像沒有聽出宋誠話中的嘲笑之意,沒有看到井源的懷疑似的,平靜地道:“回大人的話,大内氏沒有馬,隻有牛和驢子。”
宋誠和井源一怔,随即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
顧興祖也莞爾:“不是說你們大内氏挺牛的嘛,連馬都沒有一匹?”
主要是信子一直端着,高傲着,漂亮的臉蛋揚着,頭顱高高昂着,那感覺,比大明根正苗紅的公主還驕氣逼人。你一個俘虜,不過是小小的大名之女,有啥好高傲的?
連井源這種老成持重,顧興祖這個年齡可以當信子爺爺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沒有。”信子骨子裡的驕傲一時半會是丢不掉了,隻是認清現實,再不複之前覺得被冒犯的屈辱,又重新燃起希望,畢竟宋誠總有一天會離去,或者她能借助宋誠的力量重新崛起,實力更勝以前呢?
她極能忍,為了大内氏的崛起,沒有什麼不能忍的。
從大明來的貴人們是不會騎驢子的,隻好靠兩條腿,率領軍士出發。
夏末的太陽熱辣辣曬在頭上,走不到半個時辰,宋誠就熱得受不了了。倒不是他身嬌肉貴,也不是他身體弱,而是身上幾十斤重的铠甲跟悶罐子似的,人就像罐子裡的肉,快發臭了。
宋誠問身邊同樣汗如雨下的信子:“你們的戰鬥力比别的諸侯如何?”
新軍的铠甲比三大營還要好些,這時卻成了負擔,人人臉上身上的汗跟小溪似的直往下淌,再這樣下去,恐怕會中暑。
信子覺得自己熱得快斷氣了,平常這麼熱的時候,她坐在臨海的屋子裡,吹着涼爽的海風,又有婢女為她扇扇子,何曾這麼熱過?喘了好幾口氣,才道:“大人,大内氏的戰力很強,足以和足利将軍一戰。如果不是遇到您,奴婢一定能一統南北。”
現在倭國南北對峙,足利義政的政令也無法通達。信子的野心可比足利義政大多了。
“也就是說,以後遇到軍隊,也跟你們一樣,手拿倭刀戰鬥?”
“是的。大人,我們的刀很鋒利,隻是沒有出手的機會。”信子想到昨天的一幕,還心有餘悸,那些噴吐火焰的古怪兵器太可怕了,她手下的部衆和子民都駭懵了,竟沒有想到逃跑,其實何況是他們,就是她自己也震驚得不能自己,絲毫沒有跑的想法。
話說回來,逃跑,就跑得了嗎?隻怕不僅跑不了,以這位年輕大官的性子,反而會死得很慘。
宋誠沒有再說什麼,下令軍士解下铠甲,打包背在背上,自己也脫了铠甲,再派人跟井源說一聲。
顧興祖猶豫道:“這樣行嗎?”
沒有铠甲保護要害部位,手下三百人又是先鋒,眼前又是身處全然未知的地方,此時貪圖涼爽,脫下铠甲,萬一有事,豈不糟糕?
宋誠道:“兩人一隊,派斥候出去哨探就行。”
人派出去了,不時回報,這一片的倭人早被俘去島根,隻剩下空地空房子,哪有什麼人?
井源回信,不脫铠甲。卻是考慮到兩萬多人若是沒有這層防護,萬一被人包餃子,損失慘重。雖然按常理來說,倭人的戰鬥力不可能對明軍造成大規模的損傷,但世事難料,戰場上瞬息萬變,還是謹慎一些好。
走到天黑,還沒能走出長崎地界。當晚安營紮寨,布置好警戒後,顧興祖脫得隻剩一條犢鼻褲,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像年輕三十歲的青年似的,大喊大叫跳進小溪中。軍士們也分批跳進小溪,一時間,營帳旁的小溪熱鬧非凡。
“阿誠,快下來,這裡涼快。”顧興祖朝小溪邊的宋誠招手,一邊擠眉弄眼對旁邊的鄭宜道:“這小子不熱嗎?”
哪能不熱,不過是裝樣罷了。鄭宜道:“宋大人身為統帥,自然有些不同。”
“别用激将法。這麼一條小溪,被你們這麼搞法,水早臭了,還能洗?”宋誠鄙視。
小溪隻有三丈寬,實在太小了。如果條件允許,宋誠當然希望能找到大的溪流或是河紮下營寨,這不是天氣太熱,累得不行嗎?隻好将就了。
顧興祖站在溪中,溪水隻到他腰間,他雙手捧起一捧清水洗了面,道:“你現在不洗,等會兒更臭。”
三百個大男人浸過的水,這味道,想想就酸爽。
軍士們都哄笑起來。
宋誠也笑,道:“還不趕緊洗完起來換班?”
警戒輪換也分三班,現在先下水的是一隊。
宋誠不肯和他們在淺水裡撲騰,自然有他的道理。軍士們忙着豎營帳時,信子已提了水,裝了滿滿一羊皮浴桶,宋誠舒舒服服躺在裡面,何必在小溪裡洗軍士們的臭水?
洗完浴,換了輕便的常服,走出營帳,溫熱剛好的茶端到面前。
同樣洗浴好,換了幹淨衣服的信子恭順地跪坐在他的身側,輕聲道:“大人,可要為您捏肩?奴婢路上跟小四大人學過手法了。”
“行,那就試試吧。”對于勤奮好學的學生,宋誠一向肯給機會。
手法雖然生疏,勁又太大,但比起昨天,還是進步很多。不過,捏着捏着,怎麼有兩團軟彈彈的肉堵在後背上呢?
宋誠可恥地覺得老二不大聽話,輕斥道:“規矩些。”
“是。大人。”信子曲線畢露的身子離開了些,手上按捏不停。
顧興祖從小溪泡完澡,穿好衣服過來,見到眼前暖、昧的一幕,咧嘴笑道:“難怪你不肯下水。”
你小子真是豔福不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