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李總管落水了!”
不知哪個角落裡,有人喊了一句,但是沒有用,此時此刻,誰也救不了他,隻能自求多福。
而依據船夫水手們一貫的經驗,一旦落水,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
“李總管……升遷太快,福緣沒那麼厚,承不住啊,緻有如此橫禍……”
當船駛離這段水域,衆人驚魂稍定之後,船老大如是唏噓地對衆水手們說。
船在這片水域是停不下來的,也談不到派人打撈搶救,船隻在下遊平穩水域抛錨等待了大約一個時辰,既沒等到活的李總管飄下來,也沒等到死的李總管浮出水面。
“走吧,李總管……怕是被龍王爺給留住了。哎……”
船老大含蓄地宣告了李魚的死亡。既便是一千年後,發生船難,其搜救工作也是異常的艱難,更何況是這個年代,而且這船載有軍事物資,任務甚重。
他們是不可能停下來,隻能在抵達下遊碼頭的時候,把此事通報給當地官府,由他們來組織搜尋,畢竟是一位遊騎将軍,位高權重,最好找得到遺骸,入土為安。
李魚沒死!
不過,有點生不如死。
李魚一頭紮進水底,像一塊石頭似的,迅速砸進河底,然後就像煙花火箭似的,因為袍體軟木救生衣的作用,迅速竄出了水面。
此時,他的座艦已經坑坑坑地砸着水面,一路砸出一個個浪頭,砸出了幾百米外,追之不及了。
李魚心有餘悸,就想奮勇地遊到岸邊去。
但是,他巧之又巧地置身于一個漩渦之中,沉不下去,也遊不出來,他撲騰了很久,袍内的軟木救生衣都快磨爛散架了,也沒遊出那個不停旋轉的漩渦,反吓得他不敢再動。
然而這水又是異常的冷,全身浸在水中,漸漸凍得他四肢麻木,那種痛苦,實是難以言喻。無法形容的痛苦,李魚隻覺這樣生又不生,死又不死,恨不得幹脆浸進水裡,把自己淹死了事。隻是,既便他想付諸行動,也是有心無力了,因為這時四肢凍得僵硬,他想扯開自己的救生衣,也是辦不到
了。
後邊,商船隊伍來了,排在最前頭的,就是辛家船行的大船。
辛家船行每三天有一趟船往洛陽去,船夫水手經驗豐富,饒是如此,過這段鬼門關時,也是打起精神,絲毫不敢懈怠。
船體颠簸的厲害,楊千葉也不禁俏臉慘白,胃裡有些翻騰。
而羅霸道,此時已經吐得昏天黑地,這厮哪坐過這樣的船,這時候他對乘船已是後悔不疊,早知如此,買一匹馬離開關中多好。
“咣啷”,艙門開了,羅霸道踉跄地從船艙中撞出來。
“你出來做什麼,回去?”
正在船上幫忙的曠雀兒一見這個不省心的家夥跑出了船艙,不禁大怒。
雀兒姑娘的水性可好得很,她的水性,能在黃河裡徒手抓魚。不過,當下這樣的水域,她也不敢大意疏忽。
“船艙……嘔……待不了……人啦……嘔~~~”
羅霸道說着,撲到船舷邊,張嘴就吐。
那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劇烈地搖晃着,羅霸道腳下無根,急忙抓緊船舷,放聲大呼起來:“救命~~~”
“該死的!”
曠雀兒一聲咒罵,立即快步向他走來。
“轟!”
船側一個大浪撲上來,迎面将羅霸道撲了個跟頭,羅霸道一屁股坐在甲闆上,剛抹了把臉上的水,那船猛地一震,又将他彈起來,摔向船舷。
“嘔!哇~~~”
船體向左猛地一揚,又向右側猛地一沉,有種要傾覆的感覺,羅霸道因為先前那一揚,正把重心向右傾斜,沒想到這船左右搖晃,重心變換如此之快,于是幹淨俐落地一個前空翻……
曠雀兒還差兩步就走到他面前,眼看他向前一翻,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撲過來,一把向他抓去。
曠雀兒一個魚躍,身子也躍出了船艙,雙腳倒挂金鈎,鈎住了船舷,雙手一把抓住了羅霸道的足踝。
隻可惜她低估了羅霸道的體重,即便船在如此劇烈地搖晃,她也可以穩穩地挂住船舷,但是再加上羅霸道的體重,而且他正在向前墜。
船舷已濕,曠雀兒足面向前一滑,隻來得及惡狠狠地咒罵一句:“被你害死啦!”
兩人就一先一後,“卟嗵嗵”兩聲,先後砸進河裡。
“雀兒落水啦。”
曠老三大叫一聲,扯過一條纜繩,往腰前一纏,縱身向前一躍,楊千葉言也抓着艙門,出現在門口。
其他幾名辛家水手撲上前來抓住纜繩,七手八腳地往上扯,片刻之後,曠老三落湯雞一般被扯了上來,抹一把臉上的河水,急促地喘息着:“沒找到!”
曠老大道:“雀兒水性極好,應該沒事!”
話雖這樣說,大抵也是自我安慰,因為雀兒水性雖好,也曾暢遊黃河,但那段水域的水情,實在不比此處險惡。
楊千葉搶步上前,腳下立定千斤墜,手已穩穩地抓住了船舷,向外望去。
此時的黃河水,還遠不及後世混濁,隻是這兩天剛剛暴雨之後,水情比平時混濁,濁浪滾滾,水面上并無人影。
“姑娘,小心!”
墨白焰及時撲到楊千葉身旁,将一條纜繩遞給她。
楊千葉不敢托大,将纜繩在纖腰上纏了幾圈,打了個結兒,往水中一望,蹙眉道:“雀兒水性那麼好,怎還翻下船去了?”
曠老三道:“那個羅員外落水了,雀兒去救他……”
楊千葉瞟了他一眼,道:“不是說是那羅員外糾纏雀兒,雀兒并不喜歡那人麼?”
曠老三道:“是啊!雀兒對那姓羅的,從沒半點好臉色,最常說的就是‘滾’,‘邊兒去’,‘放屁’……”
楊千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雀兒若不喜歡他,無親無故的,豈會犯險救他。言語上冷淡些算什麼,你們呐……”
這時船頭開始砰砰地砸水,這商船船頭與那戰艦不同,船頭翹起頗高,大半浪頭被擋在船外,但仍有一些河水撲上甲闆,衆人趕緊各自抓緊固定物,随着船的跳躍上下起伏着。
“噫?”
楊千葉雙手抓着船舷,目光向船外一瞟,忽地看到側前方一個緩慢旋轉着的漩渦中有一個人,正随着那漩渦緩緩地自轉。
那漩渦不小,一些因為洪水沖下來的枯枝敗葉,圍繞着那漩渦形成了一個環,環的中央就是一個人,筆直地豎地那裡,肩頭以上浮在水面上,也不掙紮,被漩渦推動着緩慢地自轉。
楊千葉先是以為是曠雀兒,定晴再一看,那人雖然面皮子發青,雙眼緊閉,頭發也淩亂地垂耷在額頭,形容與平素不甚相同,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李魚。
李魚?
他怎麼落水了?
眼看李魚臉色灰白,毫無生氣,浮在水中絲毫不見掙紮,楊千葉不由一驚:難不成他淹死了?”
楊千葉急忙放開一手,回身去抄綁在身上的纜繩。
“姑娘,你做什麼?”
墨白焰正蹲着馬步,抓着船舷企穩,一見楊千葉動作,急忙高呼。
楊千葉道:“李魚落水了,我去撈他上來。”
墨白焰扭頭向河面上一看,大聲道:“太危險了,他是咱們對頭,姑娘何必……”
楊千葉道:“總不好見死不救,幫我抓着纜繩。”說完,她就縱身一躍,跳上了船舷,這時那船又是猛地一沉一起,楊千葉借着船體上揚的力道,雙腿奮力一躍,遠遠地跳了出去。
這時那船順流之下,恰與漩渦中的李魚平行,楊千葉穩準地向那漩渦中心落去。曠大曠二不顧危險,急忙去抄那條纜繩,心中隻想:“雀兒若不喜歡他,無親無故的,豈會犯險救他。”這可是殿下剛剛說過的話,難不成……殿下喜歡水中那個不知死活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