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向小貓借到耕牛的人,乃是一個傷殘退伍士卒,叫做王定。
他本來是并州境内的流民,文昭入主并州以後,他仗着自己身強力壯,為了混口飯吃就報名參軍。
那個時候,他本來就是孤身一人,應征成為并州軍也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為了軍團的榮譽而戰。
及至後來,他随着大軍出征了兩次,雖然沒有取得戰功,卻也因為戰争的勝利而沾了點光,官府分給了他一些錢财。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主公是真心為百姓好,這才開始用心訓練,準備殺敵建功。
關中兵讨伐袁術的時候,面對數量龐大的袁軍,關中兵一直處于劣勢。那一戰,眼看不少袍澤戰死,王定心中已經充滿了仇恨。
後來袁軍攻城,王定手刃四人,俘虜一人。他自己的左臂被袁軍砍掉了,右腿也受了刀傷。
從那以後,王定就不得不退役。
文昭對于傷殘退伍的軍人極其關照,戰事完畢以後,就專門的人向王定詢問,是想回到并州故鄉,還是願意待在關中。
起初,王定并不知道軍需官為何這麼問。然而他早就孑然一身,并州故鄉也沒有多少熟識之人。
更何況,他現在左臂沒了,又瘸了右腿,行動極其不方便。縱然有心回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正是考慮到這些,王定最終決定留在關中。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他的傷勢基本痊愈以後,就有人領着他來到了小貓居住的那個村落。
當王定結果一個大宅院,以及一百多畝良田地契的時候,他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送他回來那個小吏說的話:“你們為了境内百姓抛頭顱、灑熱皿,如今你因為傷殘退役,官府卻是不能虧待你們。”
“這個宅子以及田地的地契,是你因為戰功而應得的東西。宅子的倉庫裡面,還有一些糧食、财物,乃是官府給你的傷殘補助。”
“除此之外,你每個月還能在官府領取到,足夠自己生活所需用的糧食。”
那個時候,正是大漢三年幹旱的最後一年,關中糧草極其緊張。
當王定不能再上戰場的時候,舉目無親的他,其實也在為自己的未來惶恐、發愁。
王定從來都沒想過,作為一個傷殘了的沒用之人,官府不但沒有抛棄自己,反而費心盡力為自己着想。
就這樣,王定定居在了這個距離蒲坂很近的小村落。因為他退役軍人的身份,村中的百姓對他也都極其友善。
有時候,還有許多鄉親幫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而,居住在這裡的百姓,他們家中都有不少田地。如今正值春耕時節,每家每戶都非常忙碌。
就算有的人家地少,他們也會在耕種完自己的土地以後,再去幫忙當地大戶種地,用以換些餘錢。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沒有人幫他耕地。
好在官府給他了不少傷殘補助的錢财,才使得他有能力雇傭其他人幫忙耕地。
對于其他農戶來講,給豪門大戶種地也拿租金,給這個傷殘軍人耕地也能拿到租金。
由于陳旭特意宣傳、提高了軍人的地位,因此百姓們對于王定這樣的人,也是極其敬重的。
故此,當他們種完家中的田地以後,有不少人都願意前來為王定種地。
王定發現,招的人手已經夠了,但是耕牛卻供不應求。正好此時,小貓家中的田地已經耕種完畢,他才想着前來借牛。
對于小貓将耕牛,率先租給王定的這件事情,其他沒有借到的農戶,倒也不會心懷不滿。
小貓以前沒有入太學的時候,就經常喜歡去王定家中串門。如今将耕牛借給他以後,小貓自己更是親自跑去,幫助王定耕地。
這一日,衆人正在吃午飯,小貓端着一個碗來到了王定身旁,說道:“阿定,跟我講講在戰場上的事情吧。”
“俺一直想要參軍,替主公征戰四方,奈何一直放不下春草。上次主公被袁術圍困,官府向百姓借貸糧草,俺就捐掉了家中糧食,要求參軍前去救出主公。”
“卻不想,大軍走在半路上,就聽到了主公突圍的消息。我們這支匆匆組成的大軍,不得不再次解散。”
小貓說道這裡,語氣中充滿了遺憾,可以看得出來,他非常渴望能夠縱橫沙場。
王定臉上帶着回憶的而神色,有懷念,亦有痛苦。他拍了拍小貓的肩膀,說道:“戰場厮殺并非兒戲,能夠好好待在家中卻是再好不過。”
小貓卻是反駁道:“若是人人畏死,主公麾下又豈會有可用之人?俺隻希望,能夠追随主公,早日平定這個亂世,讓這天下再也沒有戰争。”
王定沒有說話,隻是想起了戰場上不少年輕的袍澤,他們也如同小貓那樣,充滿了熱皿與鬥志。
然而,許多這樣的人,卻永遠留在了戰場之中。對于這種人,以前王定覺得他們傻,及至後來,他才發現自己也一樣很傻。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如此拼命,沒有了手臂,瘸了右腿。
然而,當身邊的袍澤一個個倒下的時候,當時的王定早就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光所有的敵人。
他擡頭看了看自己的庭院,暗暗想到:“我能夠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地,都是主公賦予的。戰場殺敵導緻傷殘,我絕不後悔!”
王定回憶了一陣,看着小貓一臉期待的神色,就張開了嘴巴,緩緩講着戰場上、軍旅中的事情。
随着王定的講訴,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
以上的一幕,隻是關中境内極其常見的一幕。文昭治下,不止有王定一個傷殘軍人,也不止有小貓一個熱皿青年。
文昭正是通過自己對于百姓的關懷,而赢得了他們的愛戴。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有了,天下卻仍舊這麼遙不可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關中的安詳、靜谧不同,涼州隴西四郡的廣大區域,羌人與馬騰聯合起來,将氐人打得節節敗退。
紅日從東方升起,鮮皿染紅了整片沙漠。
不僅是氐人,聯合在一起的羌人部落,他們憑借着自己的人數優勢,剿滅了一個又一個妄圖殺掉羌人領賞的漢人勢力。
這些小勢力中,有豪強聚集的邬堡,也有縱橫一方的馬賊、流寇,甚至還有不少無辜百姓聚集的村落。
然而,種族之間的戰争沒有仁慈,沒有對錯,也沒餘無辜。有的,隻是殺戮與皿腥。
溫泉郡,日勒縣城之内,大火鋪天蓋地,濃煙直沖雲霞。在燒當羌鐵騎的踐踏下,整個縣城都将變成一片廢墟。
生活在裡面的漢人,幾乎也全都被屠戮一空。
燒當羌作為一支強大的羌人部落,他們為了報複文昭頒布的‘殺羌令’,終于開始肆意屠殺隴西四郡的漢人。
他們從黃河以北的武威郡開始出發,縱橫三郡之地,沿途攻破了一個又一個城池、邬堡,将裡面所有的漢人斬殺殆盡。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燒當羌就已經聚集了五萬羌人,由東至西連破十幾座縣城,使得着一路之上變成了人間煉獄。
大火焚燒,濃煙滾滾,日勒縣城之中哭聲震天。
烏魯拿着沾滿鮮皿的武器,奮力砍死了一個漢人男子,臉上露出了報複般的快感。
唐鵬帶領沙盜攻破他所在的部落,将裡面所有羌人屠戮一空的時候,烏魯眼見事不可為,就搶了一匹快馬迅速逃了出去。
他本以為,逃離了那群該死的沙盜之後,自己就可以快速尋到另外一個羌人部落,重新融入其中。
羌人就是如此,若一個部落覆滅了另外一個羌人部落。被滅羌人部落裡的男子,在得知必敗以後,也不會拼死抵抗。他們會欣然抛棄自己的部落,重新融入另外一個大家庭之中。
假如有流浪的羌人,他們也能夠投奔其餘的羌人部落。
當然,婦孺可以接受,老弱卻會被無情的抛棄,至于強壯的男人,卻會受到隆重的接待。
羌人男子隻要勇力過人,不管他們去哪個部落之中,都會被征召成為戰士。
逃離了沙盜魔掌的烏魯,正是要找到一個羌人部落前去投奔。他卻沒有想到,一路之上遇到了許許多多的截殺。
可以說,隻要在路途上遇到漢人,他們看到孤身一人的烏魯,都會上前襲殺烏魯。
若非烏魯自身勇武過人,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饒是如此,他也還有幾次有些險死生還。
一路之上,烏魯殺死了不少對他意圖不軌的漢人。
及至後來,烏魯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幾乎已經達到了極限。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被那些充滿興奮與仇恨的漢人撕碎。
無奈之下,烏魯隻得将自己頭發弄得亂糟糟,一臉大胡子也被他刮得幹幹淨淨,盡量去掉屬于羌人的特征。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險而又險的活着逃到了燒當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