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公卿拳頭砸在典滿臉上,腳踹在他的身上,典滿卻也隻是跪在地上,不敢妄動。
孔融之死可不是鬧着玩,這種事情弄不好就會引起一場大風暴,典滿此時心中也感到有些惶恐不安。
文昭冷眼看着衆人的表現,卻沒有說話,更沒有阻止朝中大臣毆打典滿。
典韋亦是如此,震驚孔融自刎以後,頓時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去理會典滿的死活。
其實作為典滿父親,典韋真的那麼冷漠無情嗎?絕非如此!
典韋作為最早跟随文昭之人,兩人結識于患難之中,對于文昭性格自然十分了解。
雖然随着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相比起以前那個兇無大志,甚至有些過分仁慈的陳旭,現在的陳文昭已經改變了許多。
可是無論如何改變,對于自己的親信手下,文昭卻是絕對不會辜負。
莫說孔融乃是自刎身亡,縱然果真是被典滿殺死,依照文昭護短的性格,也會一力将這件事情扛下來,為典滿脫罪。
就好像當初程昱欺騙了所有人,差點讓并州軍死無葬身之地,可事後文昭不但沒有怪他,反而宣告天下,聲稱程昱所作所為都是他所授意。
正是因為陳旭有這種兇懷與氣度,才能夠得到那麼多人誓死追随。
故此,哪怕典韋知道孔融之死乃是天大麻煩,也絲毫不為典滿擔心。至于朝中大臣對典滿的毆打,典韋卻是不屑一顧。
文昭與典韋都沒有說話,關中文武自然也是沉默不語,靜靜等待着事情的後續發展。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文昭微微眯起了眼睛,暗暗數着那些對典滿動手動腳之人。忽然之間,他卻是眼睛微微一縮,而後閃電一般撲向了典滿。
“锵!”
文昭挺着手中的利劍,将那柄沾滿孔融鮮皿的寶劍架住。
随後,他猛然抖動着利劍,直接讓那個拿劍之人,再也沒有辦法握住利劍,随後将那柄失去主人的利劍挑起,又用左手将其接住。
“将此人拿下!”
直到此時,典滿身旁那些呆若木雞的甲士才回過神來,典韋亦是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一個抱着孔融屍體的大夫,在憤怒以及仇恨的支撐下,居然撿起了孔融自刎的那柄利劍,想要殺掉典滿。
典滿因為天子的斥責,跪在了地上不敢擡頭,那人又與典滿相隔很近,若是暴起殺人,典滿縱然不死也會身受重傷。
利劍可不是那些朝中大臣軟綿綿的手腳,而是真正的殺人利器。典韋可以不在意公卿們毆打自己兒子,卻不敢不在意一把利劍帶來的威脅。
“放開我,這人害死文舉,其罪當誅!”
被甲士們抓住的這個大臣,紅着眼睛大聲吼叫着。他乃是孔融極其要好的朋友,孔融對他而言,亦師亦友。
故此,見到孔融身死以後,他才會失去理智,想要在金銮殿中殺死典滿。
文昭冷冷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此人敢在陛下面前行兇,其罪當誅,拖下去斬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雙方已經沒有了緩和的餘地,文昭此時若不表露出護典滿之決心,朝中大臣定會再次得寸進尺。
天子以及朝中百官聞言大驚,不少人失聲叫道:“典滿該死,伍大夫何罪之有?”
楊彪亦是急忙勸道:“伍大夫縱然行為有所不妥,也是因為一時激憤罷了,罪不至死啊。”
天子狠狠點着頭,說道:“朕都不在意伍大夫的失禮舉動,大将軍還是莫要追究此事了。”
文昭卻是向天子微微躬身行禮,而後昂然說道:“國法不可荒廢,此人敢在金銮殿中行兇,意圖傷害朝中有功将士,死不足惜。”
“陛下偏袒、包庇此人,恐怕三軍将士不會答應吧。”
“不答應!”
文昭聲音非常大,屋内屋外甲士都聽到了他的話,紛紛暴喝了一聲。天子以及百官聽到這種呼和,真是徹底變了臉色。
“拖下去,斬了!”
大殿内外的甲士們,都是文昭心腹,自然不會在意天子以及百官的态度。他們聽見文昭命令以後,就拖着伍大夫往外走去。
伍大夫面臨死亡,卻也絲毫不懼,猶自破口大罵道:“典賊羞辱公卿,逼死當世大儒,當被千刀萬剮!”
“陳賊把持朝政,目無天子,心懷不軌,吾家世食漢祿,卻不能為君分憂,死何足惜?”
“隻恨不能手刃陳賊,還我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吾今日縱然身死,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伍大夫哪怕臨刑之時亦是面不改色,口中大罵不止。他的腦袋被砍下來以後,仍舊雙目圓瞪,眼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自此,朝中大臣噤若寒蟬,縱然有些人心中憤怒、悲戚,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陳旭此時,忽然感覺心中有些累了。
不管是孔融還是伍大夫,他們站在自己立場上,所作所為都值得稱贊,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忠臣之典範。
可是站在文昭自己立場上,這兩人卻是不得不殺,他這樣做不僅是為了自己的權勢,更是為了給所有跟随他的人一個交代。
然而在内心深處,文昭對于這些擁有漢代風骨的士大夫、名士、大儒,卻是非常敬佩。
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包容孔融這麼長時間了。
可以說,若不是與天子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無法調節的程度,若不是百官看不清局勢,強行要陳旭交權于天子,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雖然心中無奈,心中愧疚難安,文昭表面仍舊做出一副強勢的模樣。
他開口說道:“少卿之死吾亦是感到十分難過,然而逝者已矣,吾縱然心中悲憤亦是徒呼奈何。”
“而且少卿乃是自刎而死,與阿滿毫無關系,爾等如此聲讨阿滿,豈不是在無理取鬧?”
聽着陳旭這等無恥的話,縱然百官畏懼他的權勢,亦有不少人滿臉怒意的盯着他。
沒有理會衆人的态度,陳旭再次向天子行了一禮,說道:“今日少卿身亡,臣建議先不商議軍國大事,待少卿之事塵埃落定以後,再說不遲。”
陳旭态度十分強硬,天子雖然非常不甘心,卻也不敢違逆陳旭之言。此時在陳旭身上,天子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幼時令他畏懼的董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