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他根本沒有想過,徐晃會投降西涼軍。
他對着徐晃的背影,大聲咆哮道:“徐公明,臨走之前主公說你忠義勇猛,有着大将之才,讓我遇到事情,多多争取你的意見。”
“但是你現在的表現,卻讓我失望了!”
管亥悲怆的大笑幾聲,說道:“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信念,沒有了氣節!”
“你徐晃現在的表現,我管亥從心底瞧不起你!瞧不起你!”
話畢,管亥右手揮舞着手中的大刀,左手拍着自己的兇膛,對着胡轸大聲喊道:“某管亥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胡轸身後的一員将領,聞言大怒。
他對胡轸說道:“一個敗軍之将,也敢如此強硬。還請将軍下令,将管亥那厮射殺!”
瞥了說話的那人一眼,胡轸不悅地說道:“雖然身處敵對方,但是管亥的氣節還是值得我們敬佩的。”
“況且臨走之前,軍師一再交代,要盡量活捉并州将領。若此時射殺管亥,回去之後如何向軍師交代?”
聽到‘軍師’二字,那員将領不敢再說話。
正在向前行走的徐晃,聽到管亥的話,腳步頓了一頓。他突然拔出手中捧着的利劍,而後扔掉劍鞘,繼續雙手捧着武器,堅定的往前行走着。
管亥看到徐晃的舉動,眼中露出了殺意,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大刀。但是當他看見身後的士卒以後,管亥終究是頹然一歎。
他能慷慨就義,但是他卻不希望身後幸存的士卒們,全部死在這裡。哪怕他們投降,管亥也不會怪他們。
說到底,這次并州軍能有如此大敗,與他這個主将的無能脫不開關系。
每當管亥看到,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屍體,以及被大火燒死的士卒。他的心中,都是愧疚難安。
然而,面對賈诩這個三國頂級謀士,苦心孤詣的算計。又有多少人,能夠幸免于難?
木筏上的胡轸,看着逐漸靠近的徐晃,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若是能夠将這個猛将收入麾下,他以後在西涼軍中的話語權,也就會變得更多。
胡轸高聲喝道:“徐公明,隻要你肯投降,一定少不了高官厚祿!”
徐晃再一次停住了腳步,這個時候,他距離山下的洪水,已經隻有幾步之遙。
凝神望着那個意氣風發的将領,徐晃氣沉丹田,高聲喝道:“敢問将軍名諱,也好讓小将知道敗在哪位将軍手下!”
胡轸聽見徐晃的話,心中更是得意無比,他亦是高聲應道:“吾乃大都護胡轸,胡文才是也!”
大都護,又稱西域都護,乃是大漢駐守西域地區的最高統帥。
胡轸年少成名,很早以前就是騎都尉,乃是兩千石大員,兼領西域都護的職位,可以說得上是春風得意。
所以,當他報上自己官職的時候,臉上不由帶着驕傲的神色。
“胡轸麼?”
徐晃低聲呢喃了幾聲,而後眯起了眼睛。陳旭對于他的器重,徐晃如何感受不到?
士為知己者死,并不僅僅是一個口号。這種觀念,自古以來,便是深入人心。
徐晃身為忠義之人,哪怕戰死沙場,也絕對不會背叛陳旭,投降西涼軍。
但是,這場大敗,使得徐晃心中抑郁難安。他無法接受,西涼軍以三千兵馬,毫發無損滅掉并州三萬大的事實軍。
“縱然死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想到這裡以後,徐晃的身體弓了起來,猛然往前沖鋒。在他的右腳,踏到水邊最後一塊土地的時候,徐晃的身體猛然躍起,而後奮力扔出了手中的利劍。
頭盔遮住了徐晃的視線,所以徐晃将它扔在地上。
大斧與盔甲太過沉重,影響了身體的靈活,所以徐晃将它們抛棄。
劍鞘不夠鋒利,無法殺人,所以徐晃将它去掉。
詢問對方的姓名,以及誇贊胡轸的話,是想使得對方麻痹,失去警惕之心。
對于徐晃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有人全部驚呆了。沒有一個人想到,徐晃捧劍上前,不是為了投降,而是想要殺掉西涼軍的主帥。
哪怕如此行事,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哪怕殺死胡轸的機會,有些微乎其微。但是徐晃,仍舊義無反顧的沖了過去。
胡轸仍舊沉浸在巨大的陶醉,以及對未來的憧憬之中,忽然就看到一支利劍向他沖來。
這段時間的勝利,已經使得胡轸完全麻痹大意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徐晃會如此行事。待他反應過來,想要躲避的時候,卻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噗嗤!”
為了投出這支利箭,徐晃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利劍穿過胡轸的铠甲,插入他的兇膛,仍舊擁有巨大的慣性,帶着胡轸掉進了水中。
鮮皿,從胡轸的兇膛之中流出,染紅了一小塊河水。
徐晃知道自己的準确度不高,所以在投出利劍的時候,沒有瞄準胡轸的腦袋,而是瞄準了他的心髒。
雖然利劍沒有射中胡轸的心髒,卻也足以使得胡轸喪命。
徐晃扔出利劍以後,他由于用力過猛,身體不由自主的沖到空中,而後往水面落去。
他掉進水中以後,白波谷中仍舊回蕩着徐晃渾厚的聲音:“主公不負徐晃,徐晃絕不負主公!”
徐晃、胡轸先後落水,雙方的将官、士卒,也都猛然回過神來。
胡轸的那些親信,見到胡轸被利劍射中兇膛,而後落水,頓時勃然大怒。他們大聲吼叫着:“射!射!全部放箭射死徐晃!”
西涼軍早已彎弓搭箭,他們聽到胡轸那些親兵的話,都下意識的往徐晃落水的位置射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幾千支箭矢射入水中,濺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小水花……
“不!”
直到這個時候,管亥才知道自已方才錯怪徐晃了。他
看見西涼軍的箭矢,全部射進水中,頓時振臂高呼:“徐将軍乃是上将,尚且不畏死,我等又何懼之有?”
話畢,管亥奪過來一個士卒手中的長矛,助跑一陣,奮力将其扔了出去。
“噗嗤!”
長矛沒有射中西涼士卒,卻是将一個木筏射穿,而後帶着它在水中翻滾着。
那個木筏上面的西涼士卒,頓時全部落入水中。他們拼命的在水中撲騰着,想要得到其餘西涼士卒的救援。
剩餘的并州軍,不管是青州軍,還是白波軍。這個時候,他們的心中都沒有了恐懼。
“殺!”
将近兩千人,還有很多帶傷的士卒,他們撿起身旁所有能夠扔出去的東西,全部仍向水中的木筏。
奈何木筏距離岸上太遠,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徐晃與管亥的神力。絕大多數被士卒們扔出去的東西,都沒有砸中木筏。
它們隻是落在水中,濺起了一個個很小的水花。
胡封披頭散發,他的頭盔早已掉在了地上。
摸了摸臉上的傷口,胡封露出了心有餘悸的神色。方才若不是他躲得快,可能就已經布了胡轸的後塵。
由于他乘坐的這條木筏,距離岸邊最近。所以很多并州軍的士卒,都将這裡當做第一攻擊目标。
雖說很多人投出的武器,都掉在了水裡。但是幾千士卒中,并不缺乏大力士。這些大力士投出的武器,差點要了胡封的性命。
這條木筏上,已經有幾個人在并州軍,方才的攻擊下喪了性命。
胡封驚恐的大聲吼道:“木筏趕快退後,弓箭手瞄準岸上的敵軍,全部射殺!全部射殺!”
“啾啾啾!”
反應過來的西涼軍士卒,紛紛彎弓搭箭,往岸上射去。
管亥又扔出了兩根長矛,由于這場洪水來的太突然了,所以大多數士卒的武器,都沒有帶上。至于弓箭,更是沒有。
因此,并州軍除了使用最原始的投擲方式,根本沒有辦法,傷害到木筏上面的西涼軍。
加上第一次,管亥已經扔出去了三支長矛。但是後來兩次,管亥的投擲全部落空。
現在,管亥已經拿出了第四根長矛,也是并州軍中的最後一根長矛。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在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
管亥奮不顧身的往前助跑,他剛想要跳起來,忽然感覺右腿一痛,不由自主的半跪在了地上。
一支箭矢,剛好射中了管亥的右腿。
木筏上的胡封,已經讓身旁的士卒,将木筏劃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直到這時,他才想起賈诩的交代。
如今并州軍中的三員大将,已經死了兩人。若是管亥再死去,就真的沒有辦法向賈诩交代了。
“諸軍注意,不要射死了管亥。若是哪個将他射死,軍法處置!”
然而,戰場無情,刀劍無眼,并不是每一個西涼士卒,都是神射手。沒過多久,管亥身上就已經插了幾支箭矢。
而現在,能夠站在地上的并州士卒,已經沒有幾個了。
管亥躺在地上,聽着身後的慘叫之聲,眼中流出了淚水。
他鼓起最後的力氣,高聲喊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當這個久違的口号聲響起的時候,所有還未身死的并州士卒,全都聲嘶力竭的大聲呐喊着。
胡封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震撼不已。他低聲呢喃着:“并州軍,不可力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