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臉上布滿了笑容,但是他的眼中,卻閃過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寒光。
陳旭轉身向天子奏道:“大司農一心為國,然文職又豈能帶兵出征?”
朱儁、董承本來還是滿心歡喜,但是聽到文昭後面的話以後,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董承急忙奏道:“大司農現在還兼任代骠騎将軍的職位,如何不能領兵出征?”
文昭微微點頭,說道:“以大司農的戰功與聲望,就是真正擔任骠騎将軍的職位,亦是可以。”
“臣請奏陛下,加封大司農為正式骠騎将軍,領兵兩千駐守河内郡,平定匪患!”
文昭話音一落,滿堂皆驚。衆人都不知道,陳旭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就連龍椅上的劉協,亦是有些發愣。他雖然對于陳旭的感官不錯,卻也知道此人對于軍權極為看重,不肯輕易交于其他人。
如今文昭不僅請封朱儁為骠騎将軍,更是讓他領兵前往河東郡。這種轉變,衆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隻有微眯着眼睛的太尉楊彪,有些擔憂的看着朱儁、董昭,在心中暗暗想到:“不曾想,公偉居然與董承這種人混在一起。”
“須知,陳文昭可不是易于之輩。想在虎口拔牙,這可是自尋死路啊。”
董承乃是一介粗鄙武夫,本來就被滿朝公卿瞧不起。陳旭令人扒光他的上衣,帶枷遊街以後,董承更是名聲掃地。
猶豫了一下,楊彪終究還是沒有插話,微眯着眼睛,不摻和這件事情。
劉協遲疑了一下,再次問道:“大将軍果真如此想?”
文昭恭敬的回答:“在陛下面前,臣又豈敢妄言?”
将目光放在了假寐的楊彪身上,劉協問道:“楊太尉,對于大将軍的建議,你有何想法?”
楊彪睜開了眼睛,不鹹不淡的說道:“但請陛下做主!”
劉協再次向其餘公卿問道:“加封大司農為骠騎将軍,領兵駐守河東郡,不知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我等并無異議!”
事到如今,朝中大臣要麼心中有着一些想法,要麼随波逐流,并無一人反對。
劉協見狀,就對朱儁說道:“既然如此,朕就封朱愛卿為骠騎将軍,領兵兩千駐守河内郡。”
“臣謝過陛下!”
卻不想,董承忽然說道:“陛下,河内郡盜匪猖獗,若是隻帶領兩千兵馬前往,恐怕難以震懾盜匪。”
劉協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文昭身上,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文昭卻是說道:“骠騎将軍用兵如神,名震天下。區區盜匪,何足挂齒?”
“須知,吾麾下骁将張文遠,就以五百騎兵大破一萬參狼鐵騎。難道名震天下的骠騎将軍,還比不上吾麾下的一員小将麼?”
說到這裡,陳旭嘴角翹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朱儁聞言,臉色微變,董承亦是不再言語。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陳旭仍舊對兩人充滿怨氣。
越是如此,他們心中越發踏實。若是陳旭果真一點反應都沒有,才會讓兩人感到不正常。
待衆人都以為,此事已經定下來以後,文昭卻是忽然說道:“雖然兩千兵力已經不少,然而董将軍所言亦是不錯。”
“為了壯大骠騎将軍的實力,臣願意派遣幾位副将,前去協助骠騎将軍平定河内郡的匪患。”
說到這裡,陳旭嘴角嚼起了一絲冷笑。
董承、朱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
陳旭這招真可謂是釜底抽薪,本來朱儁縱然帶兵駐守河内郡,這些士卒也是忠于陳旭。若是給朱儁時間,他完全相信自己能夠折服這些士卒。
然而,若是再派遣幾員副将,那麼朱儁就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傀儡了。
董承急忙說道:“殺雞焉用牛刀?大将軍麾下将領,随大将軍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如何能用來剿滅一些微不足道的盜匪?”
“某舉薦兩人,足以輔佐骠騎将軍,平定河東郡匪患。”
文昭聽見董承的話,更是在心中冷笑連連。
“剛剛還說河東郡盜匪嚴重,請求增加軍隊。忽然之間,就說那些盜匪微不足道,當真是包藏禍心!”
心中雖然恨不能殺掉董承,文昭臉上卻是帶着溫和的笑容,問道:“何人能夠輔助骠騎将軍?”
董承急忙答道:“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曾經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足以擔此重任。”
文昭目光閃爍了幾下,再次問道:“還有其他人麼?”
董承道:“由此兩人,足矣!”
文昭大笑兩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讓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随骠騎将軍駐守河内郡,平定匪患吧!”
陳旭的話,再次使得衆人驚訝莫名。他們原本以為,文昭會堅持安插親信将領,随朱儁出征。
卻沒想到,董承舉薦兩人以後,文昭就松口了。
就連太尉楊彪,亦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暗暗想道:“陳文昭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人知道楊彪的心中所想,董承、朱儁見陳旭如此輕易,就同意了種輯、吳碩一同出征,頓時大喜過望。
然而,現在兩人卻還不敢放松。畢竟,陳旭今天給他們弄得一驚一乍,已經好幾次了。
他們不知道,文昭下一句話,會不會又讓人驚訝。
卻不想,文昭居然沒有再刁難兩人,反而問道:“骠騎将軍何時能夠出征?”
朱儁急忙答道:“今日點兵征集糧草,明日即可出征!”
他現在非常想要離開蒲坂,不管是為了領兵一方,掌控兵權;還是為了避免殺身之禍,他都不得不如此行事。
這段時間,随着關中局勢逐漸穩定下來,以及陳旭地位的穩固。朱儁越來越感覺到,陳旭麾下的不少将領,對他都懷着滿滿的惡意。
若非礙于他的地位,恐怕這些将領早就殺掉朱儁了。饒是如此,朱儁每日亦是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
他能感覺得到,若是自己再不想辦法離開蒲坂,總有一日會被陳旭麾下,以前的黃巾軍将領害死。
黃巾起義何等的聲勢浩大,卻被皇甫嵩、朱儁、盧植所撲滅,不知有多少黃巾軍将領,以及士卒死于這三人之手。
三人之中,皇甫嵩已經被陳旭斬殺,盧植三年以前就已經病死。如今鎮壓黃巾起義的三個名将之中,就隻剩下朱儁仍舊活着。
當初朱儁斬殺黃巾渠帥趙弘,圍攻宛城。
宛城的黃巾将領韓忠請求投降,卻被朱儁悍然拒絕,而後攻破宛城,将城中的黃巾軍屠戮一空,就連黃巾士卒的家眷也不放過。
可以說,對于黃巾軍,朱儁犯下了累累罪行。天下所有的黃巾軍,都恨不能生食其肉。
陳旭出身黃巾,他麾下最忠誠的一批将領、士卒,以前也都是黃巾軍。
文昭初得關中之時,縱然這些人非常痛恨朱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害了朱儁的性命。他麾下的那些黃巾軍将領,自然亦是一直忍着。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這種仇恨不但沒有絲毫削弱,反而變得越發濃烈。特别是張玲來到蒲坂以後,亦是對朱儁充滿了惡意。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朱儁才跟董承,這個一直被别人瞧不起的人厮混在一起,希望能夠借助他的力量,離開蒲坂。
陳旭一臉笑意的看着朱儁,說道:“既然如此,希望骠騎将軍,能夠早日平定河内郡的叛亂,為陛下分憂啊。”
“食君之祿,自當為君分憂!”
陳旭長笑一聲,擊掌道:“骠騎将軍果真是大漢的忠臣啊,今晚旭在府中設宴,鬥膽請骠騎将軍與董承将軍前去赴宴。”
朱儁、董承臉色一變,都在心中暗暗想到:“莫非陳文昭想要擺下鴻門宴?”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懼意。
朱儁率先開口:“吾身負陛下重托,心憂如焚,又豈有心思前去赴宴?更何況,如今關中缺糧,還是能省則省為好。”
董承亦是點頭稱是,不願赴宴。
文昭臉色一沉,對他們說道:“兩位可是瞧不起我陳文昭?”
朱儁一挺兇膛,說道:“大将軍身居高位,我等又怎敢瞧不起将軍?隻是某身負皇命,不敢有絲毫懈怠!”
冷冷看了兩人一眼,陳旭哼了一聲,就向劉協告辭。
滿朝文武見文昭走後,有不少人上前與朱儁道喜。但是還有不少人,卻是刻意疏遠了朱儁。
程昱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向朱儁道喜之人,暗暗将他們全都記了下來。
卻說退朝以後,朱儁、董承回到府中,都是有些忐忑不安。他們不知道,陳旭會不會暗中派遣刺客前來刺殺他們。
為了身家性命的安全,董承在府中派遣了大量的侍衛。朱儁點齊兩千兵馬以後,更是直接進入了軍營之中。
然而,一直到達第二天天明,兩人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朱儁在心中暗暗想到:“看來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陳文昭若是果真想殺我,想來也不會用刺客這種低劣的手段。”
“如今他手握重權,想要我死,還不簡單麼?”
想到這裡,朱儁自嘲的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