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的回複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他本來就被冠于反賊的稱号,還需要顧慮許多麼?
若是此時還扭扭捏捏,不能說出田豐希望聽到的答案,豈非讓這個名士寒心?
這個時代的名士,他們雖然兇懷天下,但更多的卻是想要名垂青史。
衆人辛辛苦苦挑選明主,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能夠一展兇中所學,能夠封蔭庇子?
若是他們所投奔的主公,兇無大志,無法滿足帳下将士們的願望,就會使得衆人寒心。
曹操大權獨攬,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後,他先是封公,而後又封王。縱然有很多人反對,他也一意孤行,想要如此行事。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愛慕虛榮,貪戀這些稱号嗎?
不可否認,當一個人站在天下巅峰的時候,目光很自然的就會往上看。權力,有時候也會助長人的野心。
但是,曹操封公,乃至封王這件事,不單單是為自己在考慮,還要為那些向他效命的将官們考慮。
他的爵位如果變得高了,很自然的,他手下将官的官職也會水漲船高。
曹操職位每次的進步,他的那個集團之中,就不可避免地會進行一次封官賜爵的行動。
相反,若是他不如此行事,他的那些手下已經立下了赫赫戰功。但是官職、爵位卻上不去,這些人又會怎麼想?
他身為一個集團的主公,就必須要先保證自己的官爵,在這個集團中處于最頂峰。
他帳下的那些将官,哪怕擁有再大的功勞,他們的官爵也絕對不能淩駕在曹操的上面。
如此一來,随着他麾下将官們立的功勞越多。當他們的官職已經升到不能再升的時候,曹操就勢必會提升自己的爵位,好再次為屬下封官賜爵。
相同的道理,陳旭若是兇無大志,隻想苟活性命于亂世。那麼,這些跟從他的人,也必定無法獲得榮華富貴,封蔭庇子。
這樣說起來好像有些俗氣,但卻是一個事實。
不管是任何人,都逃不過‘名利’二字。
哪怕是那些為了自己主公至死不渝的人,他們之所以如此,亦是被所謂的名望約束着。
不管是為了忠,還是為了義。所到底,都是為了名聲。
聽到陳旭的答複,田豐臉上終于綻放出了笑容。陳旭面對他,能夠如此回答,可見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心腹。
有些事情,能做卻不能說。
就像曆史上的曹操那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漢帝隻是他手中的傀儡。但是,起碼在表面上,曹操還是要認定自己是漢室的臣子。
這就是所謂的能做,卻不能說。
但是陳旭面對田豐,他就直言不諱的說了。
哪怕他已經被人稱為反賊,想要在别人的面前如此說話,亦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以及對别人無與比拟的信任。
就像曾經的張角一樣,他雖然舉兵造反,卻也不敢說要王天下。他還要舉着構建太平世界,為天下窮苦百姓做主的旗幟,才敢起事。
田豐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而說到:“此事主公知,我知,天知,地知。”
話畢,他跪在地上,鄭重地說道:“主公既然有此壯志,豐敢不以死相助?”
陳旭一把扶起田豐,挽着他的手臂說道:“旭何德何能,能得先生傾心相助?我不願先生以死相助,隻願與先生一同站在世間的頂峰,努力讓天下百姓生活的更好。”
“太行山橫亘八百餘裡,跨越數個州郡,先生以為,我等應該以何處為根本?”
田豐來到地圖旁邊,指着幽、并、冀三州的交界處,說道:“此處足可容身。”
“此地乃并州雁門郡、幽州代郡、冀州常山國的交彙之處。”
“漢律規定:郡國兵不得無诏跨境擊賊。”
“屆時若是雁門郡官兵圍剿,我等不與為戰,隻躲入代郡、常山境内,就可保無虞。相同的道理,其餘兩郡來犯,我等亦可躲入另外兩郡。”
“況且,此地西通五台山,北通衡山,南臨牛飲山,東邊卻是泒水。此地有三山之屏障,一河之水源。進可攻,退可守,漢室縱然興兵百萬,亦能耐我何?”
陳旭聞言大喜過望,撫掌笑道:“我有先生,何愁大事不成?”
自此以後,陳旭待田豐更厚,每日但有閑暇,就與豐暢談天下之事。對于田豐所獻之計策,往往亦是言聽計從。
且不說陳旭、田豐兩人君臣相宜,卻說自那日以後,陳旭就兵分四路開始行動。
一路譴信使至泰山,作書陳靜、典韋、王延,讓他們伺機轉移。
第二路譴楊鳳為大将,田豐為軍師,帶領他帳下黃巾軍,率先抵達太行山中,選擇好的位置安營紮寨,為日後之根基。
第三路由白饒為統帥,帶領前來真定投奔黃巾軍的百姓,以及那些山賊流寇前往太行山中。
陳旭親率第四路人馬,以三千騎兵沿途攻城略地,打破為惡鄉裡的豪強邬堡,搜刮錢糧以為日後之用。
黃巾軍攜大勝皇甫嵩之聲威,所過之處,官吏盡皆棄城而逃。陳旭不費吹灰之力,攻克數個縣城。
而後,他讓黃巾軍帶走縣衙中所有的錢糧。
一時間,整個常山國震動,很多當地為惡鄉裡的豪強大戶,紛紛攜家帶口逃離家鄉。
那些家中頗有錢财,卻風評較好的豪強家族,心中亦是惴惴不安。好在陳旭對于這些人,卻是秋毫不犯。
汝南、颍川的黃巾餘黨何儀、劉辟、黃邵、何曼等人,被朱儁殺得四散而逃,狼狽不堪。
當他們聽說陳旭在冀州大破官兵,斬殺皇甫嵩以後,相互聯絡,就要北上投奔陳旭。
朱儁每日被天子催促,讓他早日掃平豫州黃巾餘孽,北上擊賊。
朱儁正煩惱間,突然聽聞豫州黃巾盡皆北上之時,不由大喜過望,謂衆人言:“此天助我也。”
而後,朱儁領兵北上。
卻說盧植被漢帝從獄中釋放出來以後,天子就讓其去冀州,接管那些被皇甫嵩撇棄的兩萬步卒,并督促其盡快平定叛逆。
一時間,整個冀州的戰事,再次牽動的所有人的心。
廮陶城,當盧植帶着數百親兵,星夜兼程趕到這裡,看到破敗的郡守府後,不由暗自垂淚。
皇甫嵩當時在此地,留下了兩萬大漢精銳步卒。
但是由于主帥與諸多将官的離開,再加上衆人得知皇甫嵩戰死的消息以後,再加上惱怒朝廷不發軍饷,就有很多人開始騷擾城中百姓。
巨鹿郡的太守以及一幹官吏,在黃巾軍破城的那日,就被屠戮一空。
朝廷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任命新的巨鹿郡太守。是以,沒有官吏約束的官兵,軍紀越發敗壞。
他們擅闖百姓家中,搶奪财物,擄掠婦女。使得廮陶城中的百姓苦不堪言,很多百姓不堪其辱,拖家帶口逃出了廮陶城。
更有百姓做歌曰:“軍非軍,賊非賊,官吏腦袋牆上懸。黃巾起,官兵敗,卻把小民來欺淩。”
盧植剛一進城,就看到了很多在街頭哭号的百姓。他了解到了詳細的情況以後,心中更是郁郁不安。
如今新年将至,天寒地凍,但是官兵們不但沒有軍饷,就連新的棉襖都未曾得到。
再加上主将戰死,無人約束,他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有錯麼?
盧植是當世大儒,他兇中懷着濟世救國、悲天憫人的情懷。看到大漢如今變成如此模樣,想到好友皇甫嵩之死,他心中更是悲怆不已。
但是,朝廷既然派他前來平叛,他就要擔起這個責任。
調整了一下心緒,他對着自己的親兵說道:“你等拿着我的軍令,前去将軍中君侯以上的将官全部召集起來。”
沒過多久,不少臉色頹廢,甚至一些滿口酒氣軍中将官,全都來到了盧植這裡。
盧植環顧衆人,厲聲說道:“爾等身為官兵,卻行如盜匪,縱容下屬,肆意欺淩廮陶城百姓,爾等可知罪?”
聽聞盧植的話,這些将官臉上還有些不服氣。
盧植忽然大聲說道:“左右何在,将這些人全部拖出去斬了!”
将官聞言,這才大驚失色。他們看到盧植那些如狼似虎的親兵,果真向他們撲來,頓時急忙跪在地上,大聲求饒。
這個時候,盧植帳下一人突然說道:“将軍,這些人雖然該殺,但是如今黃巾賊猖獗,正是用人之際。若是未出戰之前,就先斬殺帳下大将,恐對軍心不利。還請将軍三思!”
“不如先讓這些人暫領原職,戴罪立功。他們感念将軍不殺之恩,必定會以死相報。”
那些被按在地上的将官,急忙應和着說道:“還請将軍饒我等不死,他日在戰場之上,必定奮勇殺敵,好戴罪立功。”
盧植思量了一陣,這才說道:“既然如此,就先留得爾等性命,若有再犯,定斬不饒。”
衆将官聞言,急忙點頭應道:“絕對不敢再犯!”
盧植還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有人來報,說是劉備帶着五百兵卒前來投奔。
盧植聞言大喜。
劉備是他的弟子。前番征讨黃巾軍的時候,他就知道劉備帳下的兩員虎将,都有萬夫莫當之勇。
這次征讨黃巾,有劉備三兄弟相助,必定能夠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