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蓮香居沒多久,青藤院的方向就響起凄厲的慘叫聲:“啊――”
有人循聲跑去看個究竟,也被吓得魂飛魄散,尖叫連連:“啊,死人,死了啦!”
青藤院的大門前,赫然躺着一具猙獰的男人屍體。
男人長得五大三粗,約莫三十來歲,喉間被捅出一個皿洞,雙眼瞪得很圓,臉上滿是震驚、恐懼和不甘,表情相當駭人。
“大清早的就咒我們死?你們才不得好死呢!”青藤院的大門打開了,幾位美人走出去,一邊打呵欠,一邊不耐煩的罵。
“快滾,再不滾我們就趕啊――啊啊啊――”
她們馬上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體,尖叫得比任何人都厲害和凄慘。
緊接着她們轉身跑進大門,關起來,躲在門後尖叫。
因為她們叫得太厲害,圍觀者反倒不那麼害怕了,連神色都放松下來,心裡道:呸,你們幾個平時尖酸刻薄,欺負人欺負得那麼厲害,結果看見個死人就吓成這樣?真是膿包!
衆人哪裡知道青藤院這幾位的心情!
昨天,她們收買這個男人,讓他深夜去蓮香居奪走花京兒的清白,然後将“證據”挂在蓮香居的門外,從而讓花京兒身敗名裂。
同時,她們還收買蓮香居的老嬷嬷,讓她在花京兒的飯菜裡下藥,确保花京兒晚上睡得死死的,沒有掙紮和呼救的機會。
隻是對付一個區區的花京兒罷了,她們覺得不會有什麼問題。
結果,一夜過去,這男人的屍體就出現在她們的大門前……
她們焉能不怕?焉能不瘋?
紫夫人和蘭夫人聞訊趕到,不慌不忙地保護現場,一面讓人檢查屍體,一面讓人調查死者的情況。
死者王五,是個護院,在王府幹了兩年,無妻無子,無親無故,平時幹活還算老實賣力,但據下人反應,他經常糾纏和調戲府裡的丫環,滿口下流話,還經常用色迷迷的目光盯着府裡的姨娘們,邊看邊流口水,為人極為猥瑣惡心。
不過,他也就是嘴上讨點便宜,偶爾摸風騷的丫頭們的屁股一把,此處并未做出什麼過火的事情,也沒有仇家,為什麼他的脖子會被人刺出個洞?
他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又為何被抛屍在青藤院的門前?
然而,他平時與别人沒有深交,這幾天的行為也沒有異常,蘭夫人派人查來查去,都沒能查出什麼線索。
最後,疑問集中到一點:王五昨夜并未輪值,住處離青藤院也遠,屍體卻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跟青藤院有什麼關系?
蘭夫人緊緊抓住這一點,審問青藤院的幾個女人。
幾個女人已經被吓破了膽,語無倫次,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堅決否認她們認識王五。
蘭夫人審半天都沒審出所以然。
青藤院這邊亂成一團,真正的案發現場――蓮香居卻是一片甯靜。
鳳驚華今天起得比平時晚。
她像平時一樣先練功,後做飯,接着沐浴更衣,然後坐在窗前看書。
隻是,随着薄日的爬升,屋裡大亮時,她突然發現地面上有數滴淡淡的皿迹,皿迹大緻呈直線,隔着一定距離,從她的房間門口延伸到門外,然後消失。
她不是大意之人,心裡立刻警覺起來:這應該是人皿吧?誰的皿?什麼時候濺在這裡的?如何濺的?之前發生了什麼?
看這些皿的顔色,應該是昨天晚上留下來的。
昨天晚上?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她昨晚睡得很沉,沉到沒有任何意識――這不對勁!
昨天,因為狩王不在府裡,她便去陪伴秋骨寒,然後回蓮香居。
一整天,她沒幹什麼累活,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适,卻比平時都要早的感到犯困,有問題!
第二個疑點,長年處于危險之中的生活,讓她養成了即使睡眠也會保持警覺的習慣,但她昨晚卻睡得特别深,連雞鳴聲都聽不到。
第三個疑點,她晚上一般隻睡三到四個時辰,但昨天晚上她竟然睡了五個時辰。
在她昨晚睡得死死的時候,蓮香居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她驚出一身冷汗,在蓮香居四周搜索起來。
她什麼都搜不到,但聽到了青藤院傳來的動靜。
她跑過去,很快就明白青藤院發生了什麼事。
于是,她馬上想到了蓮香居裡的幾滴皿。
會是這個男人的皿嗎?
因為青藤院的大門前沒有皿迹,衆人都能看得出來,青藤院門口絕對不是案發現場,因此,蘭夫人派人搜索全府,重點搜查青藤院内部,卻都毫無發現。
鳳驚華現在是蘭夫人的親信,輕輕松松就知道了案情的進展。
案情的進展就是,沒有進展。
鳳驚華的心沉下來:王五很可能是昨天晚上在蓮香居被殺的,但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于是默默回到蓮香居,将侍候她的王嬷嬷揪進廚房裡,冷冷地問:“你對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老實交待,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我要你活不過今天。”
溫馴的病貓突然變成兇狠的猛虎,那是什麼感覺?
混日子慣了的王嬷嬷,隻有一個感覺:見鬼了,吓死人了!
她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就雙腿發軟,結結巴巴地道:“老、老奴隻是受青藤院幾位主子的命令,放了一些藥末在廚房的油鹽醬油裡,絕、絕對沒有害夫人……”
“沒有害我?”鳳驚華笑得陰森,冷酷,“你在府裡混了這麼多年,會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她們要你在我的飯菜裡下藥,放的會是補藥?她們要做好事,還用得着這麼偷偷摸摸?你這麼不老實,是認定我不敢宰了你嗎?”
王嬷嬷哭着道:“老奴、老奴真的沒有害夫人啊,她們說這是對身體好的藥,不會有事,而且老奴哪裡敢違抗主子的命令,隻得從了。老奴真的不敢害夫人,若是要害,也是青藤院的害,與老奴無關啊……”
眼前這個花夫人,真的是花夫人嗎?怎麼跟頭狼似的,吓死人了……
“你還在狡辯。”鳳驚華狠笑,“我平時待你不薄,你想怎樣就怎樣,連活都不用幹,過得比我這個主子還輕松,卻還要在背後謀害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種小人!”
“夫人,冤枉啊,老奴……”
鳳驚華不想再聽她的狡辯了,将她一推,擡腳往她的膝蓋踩下去。
沒有留情。
咯嚓,王嬷嬷的膝蓋發生骨折的聲音。
老嬷嬷倒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痛得全身抽筋,叫得哭天搶地。
“你、你竟如此對付一個老人,真是心狠之至,心狠之至啊……”她控訴鳳驚華。
“是,我确實心狠。”鳳驚華面無表情,“對害我的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我都不會手軟。”
因為老了,所以謀害主子就不用付出代價?真是笑話。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還之,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她若真遭了暗算,青藤院和王嬷嬷都得死。
“我我我一定會告訴兩位夫人,還有王爺,說你心如蛇蠍……”老嬷嬷哭着道。
鳳驚華盯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她有的是手段讓别人不相信王嬷嬷的控訴,但這個嬷嬷若是亂說話,而這些話萬一不小心傳到秋夜弦的耳裡,說不定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這種可能性很小,但跟秋夜弦這樣的人打交道,一萬個小心都不為過。
想到這裡,她大步走出去。
王嬷嬷以為她怕了,心裡一喜,邊哭邊叫嚣:“姓花的,我一定要告訴所有人,讓所有人知道你有多狠,讓王爺趕你和你那個拖油瓶弟弟出去,死在外頭喂狗……”
鳳驚華大步走進來,蹲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張開嘴巴,将一瓶藥水倒進她嘴裡。
王嬷嬷猝不及防,将藥水全吞了下去。
吞完之後,她摳着喉嚨,驚懼地盯着鳳驚華,啞着聲音道:“你、你喂我喝了什麼……”
鳳驚華淡淡道:“讓你再也不能說話的藥。”
王嬷嬷眼睛不好,不會認字和寫字,再加上不能說話,别想再到處亂說,破壞她的名譽。
“你你你這個惡、惡毒的女人……”王嬷嬷摳着喉嚨,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再也說不出話來。
鳳驚華走出去,沒再理她。
下午,王嬷嬷因為不小心食物中毒,導緻嗓子受損并摔斷了一條腿,被兒子領回去了,好在花夫人好心,給了王嬷嬷一筆錢,足夠王嬷嬷養老了。
不僅是王嬷嬷的兒子,全府下人都誇花夫人心地善良,是難得的好主子。
晚上,狩王回到府裡,聽說了王五的事情,眼皮都沒擡:“你們處理就是了,不用問本王。”
蘭夫人和紫夫人出去以後,鳳驚華走進來,将蓮香居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狩王。
狩王還是眼都沒擡:“誰要害你?”
鳳驚華道:“青藤院的女人要害我,不值一提,但我查不出是誰殺了王五。是不是暗探幹的?”
她之前喬裝打扮,蒙頭蒙臉,悄悄潛進青藤院,用恐吓的手段逼那幾個女人說出了實情。
她聽完就走,并沒有對她們做什麼,但她們随後主動提出要離開陰府,蘭夫人準了。
狩王道:“不是。他們并沒有監視蓮香居。”
他回來之後在府裡安插了數名暗探,但他們隻監視幾個人以及幾個重要的地方,并不包括“花夫人”和蓮香居。
鳳驚華沉默一會,又道:“我需要一個至兩個可靠的丫環,你可有人選?”
她一直覺得自己隻是個“小人物”,不需要丫環侍候,但王嬷嬷的事情令她意識到,她沒有可靠的丫環幫她處理日常雜事和看家看門,隻靠自己一個人,遠遠不夠。
隻是,以她的身份和處境,想找個能幹可靠的丫環,談何容易?
狩王道:“沒有。”
鳳驚華歎氣,轉身就走:“我知道了,我自己找吧。”
她可不敢從陰府裡挑人。
至于狩王的女暗探,本就人手有限,而且來曆不明,放在她的身邊有些浪費,也不好洗底。
那麼,要去哪裡找呢?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陰沉沉的天空,想到她百般小心,卻還是差點着了那些女人的道,再度驚出一身冷汗。
而那個神不知鬼不覺殺掉王五的人,是誰?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