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前方馬岱将軍被敵軍包圍了!”傳令兵馬蹄卷起一條土龍自山坡下奔馳而上,直沖徐晃的營地。“三支部隊,馬岱将軍繼續向前沖鋒,屬下報信時便已經與敵軍接戰!”
浩蕩的五千兵馬已經集結,原本就在拔營之前徐晃才将斥候放了出去,卻沒想到眨眼間居然讓擔任先鋒的馬岱鑽進了敵人的口袋。
一把從腰間抽出佩刀翻身上馬,徐晃高聲喝道:“傳令,全軍上馬,助馬岱将軍沖出敵陣!”
這一句沖出敵陣可不是說着玩玩兒,馬岱所部陷入重圍,向前沖鋒是最好的辦法,所需面對的僅僅是敵軍一部敵人。若徐晃或後面的援軍想要與馬岱部共同沖陣,面對的将是至少兩部敵軍,也就是說,無論需要面對多少人馬,他們都需要殺穿敵陣。
五千涼**上馬執兵,向着前方沖鋒而去。徐晃留下三隊斥候分别向着數十裡距離的援軍傳信,率着大部直奔陷入敵陣的馬岱所部。事實上,一個大國的安定,往往不在于統治者的微小的決策,而在一個個普通衛士背井離鄉地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境,入死地。
就像現在。
涼國部衆沒有一點猶豫,三部兵馬在收到消息時均毫不猶豫地展開行動。馬超、閻行部立即跟上馬岱、徐晃的兵馬,王雙斜斜繞出包圍圈欲至後方接應馬岱與徐晃的兵馬,馬越則與關羽合兵一處撒開斥候五十裡,同時向趙國斯昌城移動着。
“公孫越……公孫越,好大的膽子!”馬越扶欄立在車駕之上,手指緊緊地扣着刀柄對崔均說道:“讓劈柴院的人手将公孫瓒麾下将軍的情報統統送上來,趙國地形的情報彙總之後與公孫越的排兵布陣對比,找出破敵之策!”
長時間地主持情報工作,劈柴院如今負責着比從前更加全面的工作,無論在戰時還是平時,都能盡到最大的作用。一個部門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不被取締,尤其在涼國這樣的地方。
一條條密令被崔均身旁的騎手發下,隐藏在中軍裡的劈柴院随從将一摞摞的書信與卷宗搬上車駕,上面的标注幾乎涵蓋了公孫瓒所有部下的事情。
陣列在徐徐行進着,馬越翻看着卷宗,盡快地了解着他的敵人。
因為戰争已經開始了。
馬岱的軍團沒有猶豫,在知道自己被包圍時他便沒有打算要坐以待斃,立即傳令陣列調整為戰時隊列,向前沖鋒。
身披重铠的步卒翻下代步的駿馬,重甲騎分散兩翼,成群列隊背負重弩的軍士上緊了弦,強弩戰車與碎石炮組裝完畢被軍士們合力推着。
馬岱的計劃很冒險,他要将軍隊移動到前方敵人的陣地上,率先擊潰敵軍一部,占領其陣地,就地紮營,依靠敵軍已經立起的營寨為防護,直面身後追擊的敵軍。
以一敵三,甚至更多敵人。
馬岱擡起兩支手指,向左右指了一下,身後揮着令旗的侍從擺動旗幟,兩翼騎兵中奔出數支小隊,持着弓弩向着視野不開闊的林間小道奔出。
在戰争開始前,涼冀之間的斥候已經開始搏殺。
在任何可以隐匿身形的地方,争鬥悄無聲息地開展着。
弩矢與利箭交鋒,長刀與手戟對搏。
在冀州平原的南端,兩支兵馬相互占據着有利地形,馬岱占據高坡,前方不知是誰統帥的部隊依靠營寨列陣而出,同樣的傳令騎在隊列中不斷奔走,隊列不斷産生新的變化。
對方見到馬岱所部的騎兵要超過步卒,又在軍陣中攜帶了攻城兵器,因此将騎兵置于陣前,欲沖擊步卒以達到毀壞攻城軍械的目的,而在兩側多置射手與矛戟軍士,以求抵禦馬岱軍中騎兵的沖擊。
乍一看,這一陣勢沒有絲毫破綻,但雙方所具備的資訊根本無法做到對等。
公孫瓒軍中的将領對涼**的情況所知道的并不比這天下其他地方諸侯知道的多上一點,但馬岱卻知道公孫瓒軍中的一切制式裝備。
他們的駿馬選用的是幽州軍馬,這種馬匹身形矮小,卻有足夠的耐力,擅長奔襲與不斷地騎射,在沖鋒中卻并無多大優勢。制式铠甲也不過相當于涼州的輕甲防護程度,兵器多為騎弓與長矛。大量的步卒為騎兵帶來了充足的掩護,但稱不上什麼精銳,不過是些許新募的冀州軍卒,全憑一腔皿勇才與朝廷兵馬打個旗鼓相當。
随着對方軍士夾裹着騎兵向着己方中軍的山坡之上滾滾而來,馬岱沒有絲毫慌亂,僅僅是擡起手掌下達攻擊命令。
敵人臆想中最可怕的涼國重騎沖鋒的情景并未出現,而是看到對方的步卒将一排排帶着木刺的栅欄打築在陣前,一排排強弩手帶着重甲躺在地上蹶張強弩,弓手則先行立在展覽之後挽起了強弓,向着山坡下抛射出第一輪箭矢。
令冀州騎兵意外的是,對面的弓手們像傻子一般,仿佛要趕來送死,一列列地向前推進,迎着沖鋒而上的騎兵先前推進。
難道他們不怕被騎兵的長矛穿透嗎?
要知道,沒有矛戟保護的步卒與弓手,在沖鋒的騎兵面前就像脆弱的蔡侯紙碰到尖刀一般,隻有輕易地被劃成兩半這一個下場。
接着,他們便見到敵軍陣中那些巨大的投石車被啟動,十架投石車的前面足有五百名軍士拉動繩索,緊接着,在騎兵沖至數百步外時,那些軍士松開了繩索。
帶着巨大的推力,碎石炮的力臂瞬間兜轉一百八十度,登時間上百顆羊石頭飛砸而出,在空中帶着尖嘯聲砸向沖鋒的騎兵……他們停不下來,駿馬拼命的奔馳中根本無法在瞬間阻住沖勢,那些在空中的羊石頭因為重量與繩索的相互作用而偏離直線的飛行軌道,撒開了更大的範圍,這個時候對方的将軍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涼**隊擺開的并不是攻擊陣型,即便敵軍的騎兵居于兩翼,卻根本沒有打算以十年前震驚天下的涼國重騎發動攻擊。
帶着絞索的羊石頭成片地砸在奔馳的騎兵之中,繩索攔在騎兵的脖頸與身體上,羊石頭砸碎身後騎兵的頭顱随後将兩名被繩索拴到的騎兵拽下馬去,這樣的情景發生在冀州騎兵排開的五百步騎兵陣型當中。
那些人腦袋大小的羊石頭此時此刻成了最兇猛的兵器,凡是碰到石頭的無論騎手還是駿馬,統統被砸翻,骨頭碎裂的聲音在戰場上不絕于耳,人仰馬翻。
前一刻還傲氣無比的冀州騎兵在紛紛倒地遍體鱗傷時才終于知道敵軍的盤算,他們像找死一般沖上了敵軍擺好的進攻範圍,随後被砸得遍體鱗傷,整支超過千人的騎兵隊伍被一輪石頭砸得安坐馬上的不足三百。營寨中傳出鳴金的聲音,前一刻還耀武揚威的騎兵們急忙調轉馬頭想要逃回陣中,卻已經為時過晚。
那些瘋了似的涼國弓手已經推進到他們百步遠的地方,那些拱手肆意向下抛射着箭矢,強弓勁弩之下放肆收割着倒地騎兵的性命,甚至就連那些轉身想跑的騎兵也不例外,天空降下的箭雨将他們完全籠罩在其中。
站在地勢高的位置,涼國弓手将身前三百步的距離全部籠罩在自己的射程當中,無盡的箭矢被抛射而出,将被阻斷的騎兵沖鋒隊化作一片修羅場。
“想退?太晚了。”馬岱正張開手臂,身後令旗招展而開,分列兩隊的涼國騎兵終于收到了令他們出擊的号令,扣下雕着惡鬼的兇戾面甲,抽出腰間幾經打磨的精鍛環刀,拽起缰繩奔馳而下!“殺光他們!”
十年前,涼州覆甲軍名傳天下,第一次改變了以步兵為主力,騎兵為輔的作戰方式,一時間引得天下諸侯紛紛購進駿馬,鑄造铠甲。甚至以涼州騎兵在作戰中陣亡的駿馬為本,檢查與己方騎兵不同的裝配,這才發現了高橋鞍與馬镫馬掌這些奇怪的物件兒,從而改變了天下戰争中騎兵的重要性。
以至于在涼國成立,西北安穩後的天下諸侯對決中,騎兵一度作為征戰的主力使用,各路諸侯争相發展出無數個以騎兵作為主力的進攻戰法,從而推翻了延續數百年的步卒為王的根本性戰略。一個諸侯有多麼強大的拳頭,建立在他能夠組建多麼龐大的騎兵陣勢當中。
重騎兵,成了現今天下戰争的主導性力量。
他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去組建龐大的騎兵力量,到頭來卻在涼國的第一次遠征中被狠狠地擊倒在地。
至少,在公孫越的心裡是這樣的。
帶着少數親随奪路而逃的公孫越已經不顧後面正在包圍移動中的援軍了,他清楚地知道即便是再多兵馬也很難阻擋涼國的軍隊,因此他要早一步将這個消息傳回,帶給邺城的兄長。
他們錯了,走錯了路子。他們以為馬越依靠的是橫掃天下而無敵的騎兵,事實上卻并不是這樣。
馬越的步卒,弓手,兵器,皆為天下之雄。
隻有精銳騎兵的他們,拿什麼去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