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發立于隊前,觀察着正迅速接近的騎兵,不由得暗暗心驚,盡管山路并不寬闊,有些地方還坑窪不平,但對方騎兵三騎一列,依然于急速奔馳中保持着陣形齊整,最前方幾排均是撐起圓盾,手挺長槍,做出一幅沖鋒姿态,後面的更是令他瞪大了眼珠子,竟然雙手脫缰,騎在馬上張弓搭箭!
待馳近了再一細細打量,姜發頓時一陣手腳冰冷,以他的眼光自然能清楚的辯出,近五百騎中達到暗勁的居然有接近十分之一,其餘的都是明勁巅峰!
姜發表面雖不見動容,可心髒卻在砰砰狂跳着,手心也緊張的捏出了汗水。要知道,他雖然距丹勁隻有一步之遙,單對單,或者一挑十都不在話下,可問題是,人家是有組織的騎兵,人數方面又十倍于他。他明白,今天隻要一個應對不慎,這一行數十人能留條命的機會是微乎其微,到時候屍體往樹林裡一扔,哪怕幾百年後骨頭爛掉了都不會被人發現。
李剛也是暗贊商隊衆人的識趣,當即一揮手,陣形立\刻散開,把商隊圍了個水洩不通。
姜發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敢問将軍所為何事?”
李剛現在也和雲峰學到了不少壞習慣,馬鞭一指,寒着臉道:“我家将軍命本将來請你等前去問話,請吧,營地就在前方不遠處。”
姜發一陣頭皮發麻,如果說現在反抗是九死一生的話,待會兒到了人家軍營那可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生死盡cāo于人手。但他也沒法可想,剛才就沒跑難道現在再動手嗎?隻能賭上一把,于是腆着臉笑道:“即如此有勞将軍領路。”說着,向身邊弟子打了個眼sè。
弟子會意的掏出一包金銀交到姜發手上,姜發遞上去讨好的笑道:“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将軍笑納。”
李剛卻連正眼瞧都不瞧,不屑道:“老頭,挺有錢的嘛,有錢呆會兒送給将軍便是,娘的,少和老子來這套!快點走吧,少他娘磨磨蹭蹭的。”
姜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不明白是這個人嫌錢少還是對方軍紀嚴明,從他内心來說,自然是希望後一種情況,但李剛的這幅嘴臉和個兵pi子毫無二緻,令姜發隻能懷着忐忑安的心情在大隊騎兵的押送下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也在暗暗觀察着這支騎兵的來路,但他失望了,周圍的騎士們除了披甲以外,身上沒有任何标志,也沒有打出旗号,他更加不敢多嘴去問。
衆人均默不作聲,隻有馬蹄聲和車轍聲在山間響起,涼州軍是習慣使然,執行任務絕不多說費話,天機門則是滿懷心事,唯恐引起對方注意,到時引來當頭一刀那就可冤死了。
沒多久工夫,一座沿着西漢水駐紮連綿十數裡的龐大軍營出現在了眼前,姜發不由得心頭劇震!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營中打着大晉涼州的旗号!涼州軍才剛剛攻占上邽,按理說,至少得休整好幾個月才能再次發動戰争,然而,現在竟然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了祁山道中,這意味着什麼?以姜發這種活了幾十年的人jīng一瞬間就明白過來,涼州的目标必然是奇襲漢中!
攻下漢中之後,十有仈jiǔ還将進軍巴蜀!否則,如果涼州的軍事目标是定在關中及中原地區的話,奪取漢中對他毫無意義可言!曹cāo當年攻漢中不下,把漢中形容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漢中在軍事上的作用更大的還是作為進軍巴蜀的橋頭堡。得隴望蜀,必取漢中!
頓時,姜發隻覺得一股熱皿沖上了頭頂,要知道,巴蜀可是他天機門的老巢,朝思慕想也要回去的地方。一想到回鄉有望,他竟然忍不住的熱淚盈眶,眼睛模糊起來。腦海中也在絞盡腦汁的思考着要如何才能抱上雲峰的粗腿,至于先前所擔心的安全問題早就不再考慮了。
這倒令李剛看的啧啧稱奇,李剛在跟了雲峰之前是羊明手下的晉軍斥候,作為當了近十年兵的老兵油子,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如果姜發表現出恐懼、驚慌、哪怕是欣喜的神sè他都不覺得奇怪,可偏偏這人老淚縱heng,有那麼激動嗎?
懷揣着不解,李剛把這一行人引至中軍帳前,自已先進去做了通報,然後出來把姜發領了進去。
姜發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入帳内,隻見正上首坐着一位便服年青男子,眉清目秀,眼神平淡,身上也沒有懾人的氣勢散出,然而,他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心裡升起了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仿佛隻要此人心念一動,可立即将他撲殺當場!
盡管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可姜發卻深信不疑,當年正是靠着它才得以從南華觀與李雄的追殺中逃脫出來,同時心裡也清楚,能令他看不出深淺的,最少得是丹勁才行,不禁微微sè變。
對照細作關于雲峰外表的描述,姜發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他!
儒生大多有些傲骨,姜發也不例外,原來他還打算擺出一幅名士架子,以擡高自已的身份,再通過奇言異行,使雲峰對他産生興趣,但是,由于心神的瞬間失守,令他放棄了這個打算,暗歎一聲,老老實實的施禮道:“老朽見過将軍。”
雲峰揮揮手道:“丈人無須多禮,請坐。”
姜發施禮道謝,坐下之後,雲峰繼續問道:“你等從何而來,往何處去,又意yù何為?”
姜發拱手道:“不瞞将軍,我等皆南鄭人士,聽聞将軍已取得上邽,故yù前往做些生意。”
“哦?”雲峰眼睛一眯,一道jīng光shè出,玩味的笑道:“本将攻取上邽不過短短月餘,上邽至南鄭山高路險,往來隔絕,你等又是如何得知?”
雲峰雖然語氣平靜,但在問話的同時,渾身氣勢一散,頓時,帳内彌漫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姜發額頭竟沁出了薄薄一層汗珠,心裡連呼厲害,此人心思竟缜密至此,不由得暗感駭然,連忙施禮道:“禀将軍,我等皆來自于天機門,我門中諸葛菲于三年前曾與将軍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将軍可有印象?”
說完,期待的目光望向了雲峰。他也是沒辦法,原本并不打算立刻挑明身份,而是準備通過旁敲側擊、高談闊論,以淵博的知識,完美的治國理念來獲取賞識,可是,卻由于一句話中的破綻,使他不得不擡出自已的身份,否則,如果對這個破綻沒個合理解釋的話,想都别想,今天必然是人頭落地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