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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頓王宗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原本衆人在對慕容廆是否為司馬紹召來這一問題上雖說達成了共識,卻始終停留在猜測層面,可此時,已是再無懷疑,他們的識海中同時躍上了“引狼入室”四個大字,不禁相互看了看,均是暗暗搖了搖頭。
而劉琨已是鄭重的施了一禮:“臣謝過陛下盛情,也請南頓王轉告陛下,臣願傾盡全力為陛下守衛建康,絕不教司馬氏江山落入亂臣賊子之手!”..
“呃?”所有人又不自覺的暗生疑窦,劉琨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真有這麼忠心?要知道,把話說這麼滿,将來再行謀逆之事,那是自已抽自已的臉,将為天下人所唾棄!這與雲峰不同,雲峰早已擺明車馬,一旦平定北方就立刻對司馬氏下手,活脫脫一副真小人嘴臉,真的讓人無從指責,因為他從不以忠臣自诩。
劉琨雖是表明心迹,但沒人相信劉琨真有這麼忠心,他們都對王()導的分析之深以為然,難道還有後招沒使出來?每個人都在以目光交流着心裡的猜測。
南頓王宗也是一怔,他有些摸不透劉琨下都的意圖了,上回在廣陵與自已密談的時候,已經表明了有成為天下之主的偉志,怎麼這會兒又成了另一番說辭?
他明白一諾千金的重要xìng,但同時更不相信劉琨是為扶助司馬氏江山而來,莫非是打算下黑手把宗室斬盡殺絕?莫名的,這個念頭躍然而出。南頓王宗頓時面sè蒼白。手腳一陣陣的顫抖。額角也是浮出了一層冷汗。..
‘不可能,劉琨還要通過孤來勸說陛下禅讓呢!’南頓王宗立刻尋到了自我安慰的借口,心裡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于是略挺腰背,強打起jīng神道:“孤會轉告陛下,陛下理當對越石的忠心萬分欣慰,另陛下托孤捎帶口谕,命大将軍把營寨紮于白蕩湖畔!”
差點就要喊出聲來。每個人的心裡都不由得叫了聲好,包括傾向于雲峰的朝庭重臣們!白蕩湖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秦王的地盤,黃須兒讓劉琨去秦王地盤紮營,這不是擺明了要挑起雙方的沖突嗎?
如果雲峰出海回返,卻視而不見,那是被劉琨打臉,而劉琨如果不敢去,就表明怕了秦王,聲望立時大失。一時之間,均是在心裡稱贊起了司馬紹的好計策。同時又以古怪的眼神看着劉琨,這是個陽謀,看他敢不敢接招。
劉琨卻是憑空升出一股怒火,他其實不願意在立足未穩之際與雲峰交惡,畢竟目前兵力有限,僅帶了四萬人下都,而雲峰的兵力,所有人的猜測都是四萬,無絕對把握之下,隻能以輔政為名據石頭城固守,另一點,他手中沒有水軍。
在北方不覺得,但來到建康,立刻意識到制江權的重要xìng,沒有水軍護航,連過江都膽戰心驚,因此才趁夜潛行,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在白天過江,劉琨的當務之急,一是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尤其是收編水軍,二是解決掉正一道,正一道的威脅并不下于雲峰。
可這個時候,卻被司馬紹一道口谕狠狠将了一軍,這道口喻是真是假不必深究,有沒有約束力也不是關鍵,關鍵在于,他敢不敢去招惹雲峰?
劉琨旋即壓下惱怒,不解的搖搖頭道:“哦?陛下可是說笑?白蕩湖為秦王私産,老夫怎能霸人産業?陛下該不是忘了吧?”同時目中泛出一絲極為隐秘的殺機,狠狠刺入南頓王宗的眼底!
“這個”南頓王宗心裡冒出股寒意,當即配合的老眉一皺,為難道:“陛下便是如此傳旨,要不然,越石兄請稍待,待孤再回宮與陛下分說?”
“诶~~”桓彜已是揮了揮手:“老殿下何必多跑一趟?陛下金口玉言,旨意豈能輕改?何況秦王早已放開白蕩湖水面及其周邊,允許百姓zìyóu出入,名為私産,實則等同于無主之地,越石不必顧忌,白蕩湖依山傍水,進可攻,退可守,當年秦王便于此處先斬沈充,再擒劉遐,實為一紮營立寨的好去處啊。”
庾亮也跟着勸道:“劉使君可是擔心秦王得知後會震怒?那時我等都可以幫着向秦王解釋一二,想來應不是什麼為難事。”
劉琨不動聲sè的掃向衆人,所有人都以一幅看好戲般的表情望向自已,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自已在建康根基淺薄,甚至連秦王都不如,雲峰好歹還在建康經營過一段時間,軟硬兼施,雙管齊下,成效頗為不蜚,至少眼前這些人從表面上看,與秦王站在同一條戰線。
而他劉琨相對于建康是個完完全全的外來人士,他屬于趙王司馬倫一系,後曆仕齊王冏與東海王越,最終被東海王越任并州刺史、加振威将軍、領護匈奴中郎将,但很明顯,他不是東海王越的核心僚屬,否則也不會被“發配”去了并州那一死地。
可是眼前的人,幾乎都在東海王越軍府中效過力,當東海王越病死之後,紛紛改奉司馬睿為主,這麼多年的經營,已經構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使得劉琨那點薄名在他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更讓他惱怒的是,雲峰搭上了裴妃這條線,無形中與原東海王越掾吏拉上了關系。
‘如果以天師道系師的身份号召天師道衆支持自已又會如何?’這個念頭僅一閃現,劉琨已迅速否決,由于正一道的異軍突起,使得原本基礎牢固的天師道衆大量流失,剩下的人中,除了少數如各級祭酒之類的既得利益者,心存觀望的人不在少數,劉琨明白,隻有徹底擊垮正一道,才可以利用天師道來為他服務。
突然之間,劉琨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雲峰似乎早知道他的存在,所布的種種暗手,全是有針對而來,令他剛一踏入建康,就陷入到四面楚歌的不利窘境當中。
“越石兄,你方才還口口聲聲忠于陛下,卻不會連陛下的旨意都不遵罷?”
劉琨正暗暗轉動着念頭,王導的催促聲已在耳邊響起,這讓他意識到,白蕩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自已被逼上了懸崖,同時,扼幕府山兵壓郗鑒與吳姓的計劃也宣告流産,除非以武力強來!
但使用武力顯非上策,政治層面的事,還是以政治手段解決較為妥當,否則将會引發江東士民的齊聲反抗。
劉琨暗暗歎了口氣,卻微笑道:“諸位所言皆有道道,既如此,老夫駐于白蕩湖有何不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