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雲峰的陳述,谯氏父子四人的面sè都有些凝重,天師道的亂象他們不是不知,手握重兵更是聳人聽聞,相對而言,蜀中天師道要好一些,這是因為蜀中天師道曾遭受過執政者的數次打擊。//\..//\
其中最為沉重的一次,為王濬刺益州,于晉武帝鹹甯三年chūn,以不孝為由,捕殺當地天師道系師陳瑞及祭酒袁旌等諸多中高層,并焚毀山川神祠,嚴禁民間巫祀,南華觀由于潛伏隐藏并未受到大的波及。另一次則是惠帝永康二年,羅尚入蜀平李特之亂,李特、李雄這一族都是天師道信徒,天師道自是遭了池魚之災,并由此造成了天師道在巴蜀地區勢力不強,反被南華觀力壓一籌的情況出現。
谯氏父子相互交換着眼神,均在猜測着雲峰的用意,片刻,谯秀坦言道:“南華觀之亡,在于其代天宣化、普濟萬民的理念為斷山你所不容,天師道與之較為類似,斷山可是yù使我谯氏改奉正一道而放棄天師道?甚至于蜀中以正一道取天師道,而代之?”
谯秀的直接了當倒是出乎了雲峰的意料,略一愣神便應道:“請老師明鑒,正一道教義溫和,勸人行善,且不向百姓強索資财,憑香火供奉維持道中開支,于民于社稷無傷,目前弟子僅有此想法,具體如何請老師與蜀中百姓做過比較再行決定。”
谯秀沉吟道:“正一道也好。天師道也罷。皆為我道門一脈,如正一道确是優于天師道,為師自不教你為難便是,相信蜀中百姓亦能分辯出孰優孰劣,這樣罷,葛洪真人大開山門之後,我谯氏再定行止,斷山意下如何?”
雲峰心頭一喜,谯秀雖未明确應下,不過。對于正一道他可是有着十成十的信心,當即施禮道:“弟子多謝老師通情達理。”
谯秀搖搖頭道:“你我師徒之間何須如此?斷山你打算在成都呆上多久?何rì回返上邽?”
雲峰尋思道:“弟子須等待新任甯州刺史趙肅趕來成都,交待些事務之後,便立刻啟程。”
谯秀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斷山,可歡迎為師這一趟随你同往上邽?”
“呃?”雲峰一怔,心裡随之湧上了一絲感激,谯秀願往,等同于變相的在儒林中表态支持自已,對将來收北方士人之心大有好處,隻是谯秀的年齡擱在那,古時候經常有身疲體弱的人死在路上,就是受不了車馬颠簸之苦,雲峰不敢冒這個險。當即推辭道:“北地苦寒,道路又崎岖難行,老師的好意弟子心領了,不敢勞老師移動大駕。”
谯敏之也勸道:“父親,雲将軍言之有理啊,您這一生從未去過北方,還請三思啊!”
谯秀揮揮手道:“诶!你老子我身體好的很,休要羅嗦!”
谯敏之一下子閉上了嘴巴,卻給雲峰連打眼sè,雲峰正待開口。//\..//\谯秀又不悅道:“斷山你也勿再勸說,為師心意已決!”
雲峰隻得把将要吐出口的勸說之辭咽回了肚内,向谯敏之投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谯敏之看了看另兩兄弟,無奈道:“既然父親一意成行,那便由敏之随侍父親身側好了。”
“也罷!你這幾rì準備一下。”谯秀淡淡應了聲。
這一趟。除了探望谯秀,雲峰的一個主要目地便是為了蜀中天師道而來。既然一切順利,接下來,則是閑聊時間,雲峰和盤道出了建康之行的具體細節,令這父子四人皆是稱歎不已,一直到下午時分,雲峰才攜張靈芸告辭,去趕赴擺下的酒宴,而谯秀父子四人也各自散去。
回到書房,谯秀喚道:“來人,把淑瑤叫來!”
“是,郎主!”一名仆役領命而去。
沒多久,谯淑瑤款款而至,施禮道:“祖父何事喚淑瑤?”
谯秀的目中shè出了一絲慈愛,微微笑道:“淑瑤,無須多禮,如今你早過了及笄,這一年來祖父忙于替雲将軍編書,倒是忽略了你的終生大事,你可有心上人了?”
谯淑瑤粉臉一紅,低低應道:“淑瑤隻求能于祖父膝前盡孝就可以了,從未想過婚嫁之事。”
谯秀呵呵笑道:“這說的什麼話?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這兩rì祖父幫你看看,在成都的俊彥中替你尋個如意郎君,你放心,祖父知道你喜好詩書,必然幫你挑個情投意合的飽學之士。”
“啊~~?”谯淑瑤驚呼一聲,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太突然了,内向的女孩子一般都較為敏感,谯淑瑤也不例外,她的心頭迅速蒙上了一層yīn影,連忙把腦袋搖的似撥郎鼓一般:“淑瑤不嫁人,淑瑤自小由祖父帶大,今生的心願就是能伴着祖父,對了,祖父您為何要急着把淑瑤嫁出去?”
谯秀搖搖頭道:“你呀,真是個傻孩子,實話對你說罷,祖父過幾rì要随斷山往上邽,祖父知道你在家裡受排擠,這一走,就沒人顧料你了,因此趁着這幾rì還在,想把你的終身大事給着落下來。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啊!”
谯淑瑤面sè一變,随即咬咬牙道:“淑瑤願陪着祖父往上邽,也好給您端茶研墨。”
“胡鬧!”谯秀面現不豫,喝斥道。
“撲通!”一聲,谯淑瑤眼圈一紅,竟跪了下來,臉上滿滿的都是驚慌之sè。
谯秀清楚這個孫女自小逆來順受,往往在家裡受了委屈,從來不和自已提起,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默默流着淚,心裡不由軟了下來,勸道:“淑瑤,非是祖父狠心,實是上邽苦寒,又道路難行,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能受得了這份罪?聽祖父一句勸,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谯淑瑤拭了拭眼角,面上現出了一絲堅毅,哽咽道:“祖父這麼大年紀都不怕吃苦,淑瑤又怎會害怕?何況雲将軍車隊裡的諸多女眷,都是跋山涉水從建康趕來的,她們又是如何吃的了這份苦的?請祖父放心便是,淑瑤絕不會生出半句埋怨,唯請祖父帶上淑瑤!”說着,一拜到底!
谯秀也不願把谯淑瑤随便找個人嫁了,身為經學世家,對男方的要求自然是學問第一,至于金錢權勢之類的,谯秀反倒不入眼,以至始終沒替谯淑瑤尋到良人。
‘關中也有不少儒學世學,還是再等等算了。’谯秀念及于此,無奈道:“話是你自已說的,到時候上了路,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快起來罷。”
“多謝祖父!”谯淑瑤一瞬間綻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