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章我也喜歡你呀
錦官城忽然就熱鬧起來了。
最先趕到錦官城來的,不是擔心未來侄女婿會駕馭不住蜀中妹兒柔情的謝長衿,也不是聽從旨意趕赴錦官城一起治理戰後政事的蘇寒樓和張正梁。
而是徐秋歌。
徐家的摧山重卒,本來就在距離錦官城百餘裡外的什邡城裡駐紮。
蜀中這邊塵埃落定,徐秋歌便帶着三五十人的護衛,輕裝上路進入錦官城,入住錦江居,徐繼祖則統率着摧山重卒,繼續按兵在什邡城。
那位白虎神将趙飒,在錦官城破城之後便灑脫離去。
無人知他去了何處。
入住錦江居後,那位大官人也是蠢,又或許是不知道李汝魚和徐秋歌之間的過節,安置徐秋歌下榻的庭院,恰好就在李汝魚隔壁。
這便精彩了。
錦官城最出名的地方,不是什麼紅照壁也不是望江亭,而是寬窄巷子,一處你來了就得滾回去的地方――吃得溜圓。
李汝魚倒還好,比較節制。
隻是象征性的吃了半碗傷心涼粉,一碗油炸土豆,一個放了芥末的春卷,一碗龍抄手,又吃了半碗肥腸粉,意思着吃了幾口夫妻肺片,最後還吃了份鹵排骨……
嗯,很少。
李汝魚覺得自己還沒吃遍,然而肚子已經撐不下。
但是宋詞不一樣。
冰糖葫蘆,麻圓兒,鍋盔,擔擔面……隻有是寬窄巷子有的,她都買了,吃得個不亦樂乎,尤其是吃傷心涼粉之時,一邊淚如雨下滿面通紅,一邊大快朵頤。
李汝魚隻能歎息。
你這些年行走江湖,光走不吃的麼。
結局令人舒适。
李汝魚僅是象征性的品嘗着吃,沒吃遍都已經撐得走路難受,何況宋詞如此放開肚皮,當心滿意足之時,她已像三月孕婦。
根本走不動路。
一走就胃疼。
于是兩人隻得在路邊找了個亭子,先休憩一陣,直到華燈初上時,才慢慢悠悠着向錦江居走去――龜速,于爬行無異。
難得的燈火闌珊時光,宋詞便覺有些暖心。
李汝魚負手在前,宋詞跟在身後,燈火打在兩人身上,影子在身後交纏,看身畔人影喧嚣,聽紅塵俗世繁華。
人生,其實也就如此罷。
李汝魚忽然輕聲道:“離開錦官城前,去不去青城山看看公孫止水?”
宋詞哦了一聲,“你去我也去。”
李汝魚笑了笑,“春深已過,見初夏了,待明日,咱們去添置兩身衣衫,再休憩一兩日,便要出發走一趟江湖。”
這一趟江湖,自己不須走遍大涼。
隻用走幾個關鍵地方,先去矩州,然後去漳州、鄂州、江甯府,再去東海劍魔城,最後北上,越過揚州和楚州,直奔琅琊山。
真正辛苦的是徐骁和那三千鐵騎。
他們将要踏遍大涼,若江湖不服,則鐵騎踏門讓他們服。
宋詞又哦了一聲,倒是不想說什麼。
一時間便安靜了下來。
李汝魚本來就是沒話找話,聞言有些尴尬,最終還是隻得直奔主題,“你和小小之間,就不能好好的相處麼,非得每日吵得不可開交。”
宋詞咬嘴,撇眉,“你為什麼不去說她,非得來說我。”
李汝魚苦笑,又不忍騙她,隻好說道:“我也為難。”
宋詞眼紅了,“不就是我在你心裡沒她重要嘛。”
李汝魚看着遠處,有兩個小男孩帶着一個小女孩手上拿着冰糖葫蘆滿街蹿,忍不住想起了當年舊事,扇面村裡,若是不讀書,也有個小男孩帶着個小女孩滿村蹿。
大多時候不是嬉戲,僅是為了找一些吃的。
小男孩無爹無娘,要活下去。
但年幼體弱,種不了家裡田地,雖然村民時常救濟,可若到了夏秋交替季節,舊米将盡新糧未熟之際,大家也便不那麼寬裕了。
小男孩總會餓肚子。
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有野味,下些夾子總會有點收獲,河裡有魚,帶上斑竹魚竿,也能有三五條鲫魚。
但總會有那麼一兩天,帶着小女孩滿村蹿的小男孩一無所獲。
又最終去了小女孩家裡。
一大兩小三個人,喝着豆漿或者稀飯,就着泡菜便是一頓,偶爾有點好吃的肉,大人便會笑眯眯的讓給兩個小孩狼吞虎咽。
說我不餓,你們在長身體呢。
小女孩也多會将好吃的肉往男孩碗裡夾,說魚哥兒你要吃飽哦,以後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小小啦。
這些畫面,镌刻在腦海裡。
永生不忘。
所以盡管到了現在,當年的小男孩再也不會餓肚子,甚至已經可以說很富有,在臨安夕照山下有座寸土寸金的小院子,在瀾山之下有座摘星山莊,但他吃飯依然很仔細。
從不浪費。
想到這,李汝魚神情微暖,輕聲道:“宋詞啊,有些事情――”
忽然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說,宋詞都會傷心,最終無語,憋了許久,才憋出來一句:“有些事情,也得如世間規矩一般,講個先來後到啊。”
男女之情,你給我說先來後到?
年紀比李汝魚稍微大一丁點,但卻依然像個鄰家小妹妹的紅衣女子頓時哭笑不得。
你也太敷衍了罷。
頭一揚:“那阿牧為何就後來居上了。”
不知道為何,宋詞忽然臉紅了。
因為後來居上這個詞……讓她想起了行走江湖,一個纨绔公子哥兒說的話,那纨绔公子當時似乎是和某個大官人搶一美貌民女,被大官人怒斥不講道理,莫不是想後來居上。
于是那纨绔公子便說,女子撅腰俯首埋耳,男子後來,大美之處也;男子如鯉,不周山猶雄,女子居上,大妙之時也。大官人,你不想後來居上乎?
又說,要不然咱倆來個殊途同龜錯進錯出……哦不對,此刻不應是殊途同龜,也不是錯進錯出,而應是同林之鳥,說不得休憩一陣還得來個輕車熟路。
白不白文不文的一段話,文字玩得極好,引得兩個龌蹉男人開懷大笑,竟然一起行事。
當然,最後雙雙被單純的女俠公孫止水給割了舌頭。
阿牧和李汝魚……也是後來居上嗎?
宋詞自然臉紅。
她終究還隻是個黃花閨女。
李汝魚倒是沒理解出這其中的意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頭,看着那兩個小男孩和小女孩遠去消失在轉角處,幹笑着說:“那是陰差陽錯無心之過。”
身後沒有聲音。
走了幾步,連腳步也沒了。
李汝魚回身,卻見宋詞蹲在地上,氣嘟嘟的道:“走不動了。”
李汝魚苦笑,“沒多遠了。”
“不走。”
“那怎麼辦。”
“背。”
“男女授受不親。”
“那我不管,反正不走了。”
李汝魚看着耍賴的紅衣女子,哭笑不得,思忖再三,還是隻能走到宋詞面前,背對她蹲下,“可不能告訴小小啊。”
宋詞啊了一聲。
心中卻在狡黠大笑,我偏要告訴那小丫頭,氣死她。
雀躍的撲到李汝魚背上。
不曾想卻擠壓到了本就膨脹如三月孕婦的胃,頓時悶哼了一聲,惱怒的道:“你太瘦了,全身都是骨頭,咯着我難受。”
李汝魚一陣無語,我還瘦?
雖然不胖,但勻稱,和瘦哪沾得山關系。
倒也沒辯解,因為心中啊,在先前那一刻,跳躍得很厲害,渾身仿佛被電了一般,酥麻難耐――因為那一刻,紅衣女子毫無預兆的壓在了李汝魚肩胛骨上。
如撞乳雲。
李汝魚和阿牧有了肌膚之親後,對男女之事的美好早已透徹,在那一刻,他的腦海裡想得很多,全是大豬蹄子。
如此之美,一手可覆之?
才初夏而已。
李汝魚卻覺得這氣溫好是燥熱,渾身浸汗。
背着走不動的丫頭,沐浴着城市的輝煌燈火,慢慢的走在燭影裡,看身前的影子變短變長又跑到身後……
時光很安靜。
宋詞難道的享受這種惬意,伏着李汝魚肩頭,看着道旁的樹,忽然訝然道:“這才初夏,木棉花都開了呀?”
李汝魚笑道:“你這江湖走得有點水啊,難道不知道錦官城最多的是芙蓉花麼,當年蜀後主寵愛花蕊夫人,于是遍城栽植,到了八九月間,滿城皆是嫣紅芳香撲鼻。”
走了幾步。
忽然放下了宋詞,吃飽了撐的紅衣女子一臉不爽,“這才幾步,你不行啊!”
李汝魚一邊擡手一邊笑:“哪會不行。”
男人就怕被女人說不行,這些年走天下,還在軍營裡待過,李汝魚當然知道,女人說男人不行的另外一層意思。
宋詞正欲再說,卻見李汝魚轉身。
手上拿了奪紫色的木棉花。
不由分說的插進了自己發髻上,又退了幾步,笑眯眯的端詳了片刻,笑道:“好看。”
人面桃花相映紅。
僅是這溫柔的目光,和那一句闖入心扉的“好看”,宋詞的心便化了。
李汝魚,你現在還敢說你不喜歡我麼?
嗯……
我也喜歡你呀!
真好!
……
……
背着宋詞走到錦江居外,遇見了兩位穿雲軍的軍機郎,這兩個家裡娃娃都能打醬油的老男人見狀,立即轉頭說今晚的月色真皎潔啊真皎潔……
李汝魚和宋詞同時望天。
哪裡有月亮?
旋即猛然醒悟過來,于是宋詞羞紅了臉,埋進了李汝魚肩頭長發裡。
李汝魚一臉尴尬,咳嗽一聲,“看來穿雲軍休憩得夠了,得讓君子旗來好生管管他的人,雖然書生風流,但大戰剛定百廢待興――”
話沒說完,兩位軍機郎轉身就跑。
随風飄來了其中一位的聲音,“哎呀,完了完了,酒喝多了,我什麼都看不見啊。”
“哎呀我也是,忽然瞎了,還有啊,我根本不知道臨安有個陳郡謝晚溪啊,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去臨安啊……哎呀我又失聲了啊,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啊……”
李汝魚一陣無語。
宋詞便吃吃的笑,忽然問道:“穿雲軍裡都是這樣的人嗎?”
李汝魚放下宋詞,想了想,“戰場上可不會這樣。”
穿雲軍裡,當年從觀漁城南下的老兵,剩下的不多了,襄陽的老卒,也剩下的不多了,但無論如何,穿雲軍還是那支穿雲軍。
戰時可鑿陣如穿雲,安時可酒肉暖人心。
宋詞滿眼的向往,“真好。”
李汝魚擡步,“走罷,不早了,明日還想去哪裡,今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來蜀中。”
宋詞小跑了兩步,“等我。”
肩膀靠肩膀,也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反正就這麼牽在了一起。
十指交纏。
連心。
隻是這溫馨的時光,很快被人打破。
院門口,有個丫鬟守在那裡,看見李汝魚和宋詞歸來,丫鬟立即上前福了一福,說道:“李大人,我家小姐有請。”
今日李汝魚和宋詞一直在逛街,并不知道徐秋歌已到。
聞言不解,“你家小姐是誰?”
丫鬟俏笑了一聲,“就在隔壁院子,大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汝魚哦了一聲,走了幾步。
卻聽得丫鬟道:“這位小娘子,我家小姐隻請了李大人,還請見諒,不要為難奴婢。”
宋詞欲奴,卻倏然嘿嘿一笑,“那不行哦,我可是陳郡謝晚溪的丫鬟,本來的奉命看管着我家未來姑爺的,你家小姐大晚上的請我家未來姑爺,品茶還是喝酒?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我可不太放心,我家未來姑爺單純,遮莫中了美人計傷了我家小姐的心。”
那丫鬟一臉黑線。
你是丫鬟?
丫鬟敢和未來姑爺不顧及世俗眼光手牽手?
隻怕已經暖床了。
這是哪門子丫鬟,不過倒也溫聲說道:“小姐是如此吩咐的,奴婢是奉命行事。”
宋詞哼了一聲,不打算讓步。
李汝魚溫聲道:“宋詞,你先回去,無妨。”
宋詞哦了一聲,狠狠的盯了那丫鬟一眼,濃郁的劍意讓那丫鬟打了個寒噤,捂着心口臉白唇赤,心裡有萬馬奔騰……
這哪裡點像丫鬟了。
明明更像護衛!
而且是觊觎主子美色的護衛,敢背着小姐勾搭未來姑爺,也是不要臉。
待宋詞不爽的進了院子,李汝魚擡步走入隔壁院子。
頓時恍然。
是她。
徐秋歌來到錦官城了,倒也是奇怪,她和自己之間,貌似算不上和諧,或者說,在徐秋歌的眼裡,她應該是恨自己的才對,否則當年何至于依附趙骊後又依附于趙長衣。
院子裡,葡萄樹架下,坐着個少婦。
很溫婉的少婦。
也很漂亮。
曾經能夠大涼芳華錄的女子,能被趙骊和趙長衣看中的女子,當然不能隻是兇大,還得漂亮。
徐秋歌就很漂亮。
而且兇大。
這一點,當年在江秋郡李汝魚夜闖徐府的那夜,其實就已經知道,因為那一夜,陰差陽錯,自己把徐秋歌壓在了身下,當時的感覺,手肘間仿佛陷入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裡。
很軟。
又很柔。
柔軟裡卻帶着細膩。
很像周嬸兒做出來的豆花。
還有一種讓人内心忍不住搖曳的彈性。
更有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
如九月桂花,沁人心脾。
此刻亦如是。
甚至更勝一籌,那股子隻有飽經人事的女子才擁有的熟媚之息如海洋一般将李汝魚包圍。
心曠神怡!
當然,李汝魚的目光,第一眼依然還是被那雄偉的兇前風光吸引,雖然不如毛秋晴的天下第一,但也别有風光。
徐秋歌當然知道李汝魚在看自己哪裡。
如今的她已不是當年雛兒。
妩媚輕笑,身體便輕顫起來,于是某個地方便如白兔跳躍,聲音充斥着誘惑,“李大人又不是第一次見,也是輕車熟路了罷,妾身可還記得當年那一夜呐。”
李汝魚滿臉尴尬。
不過,面對徐秋歌這有意的魅惑,李汝魚并沒有心神蕩漾,之所以第一眼落在那兇上,不過是男人的天性:看女子,先看臉,其後自然是看兇。
然而被吸引住了目光沒來及移開而已。
這是人之常情。
然而徐秋歌再美再媚,也終究不如舊王妃蘇蘇,那才是真正的妖精,甚至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動一下,渾身上下散發的魅惑就能讓男人走不動路。
李汝魚連蘇蘇都能正視,還怕你徐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