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拜見太子殿下。”
花月的年紀,小姑娘嬌俏的面容寫滿了青春活力,還有潛藏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在這裡幹什麼?”玉子夜聲音像沾染了這雪天的味道,裹滿了冰碴子。
程含煙臉色似變了一瞬,又很快笑道:“等殿下你啊,皇上宣我入宮,說讓我和你一起去見他,也不知是什麼事兒。”
“你當真不知道?”玉子夜打斷她的話。
程含煙長長的眼眸微斂,輕聲:“皇上乃九五之尊,我怎敢妄自揣度他的心思。”
玉子夜冷呵一聲。
“孤自己進去,你在這兒等着!”
他扔下這麼一句,轉身步入正陽宮。
“殿下,我……”她追上半步,蓦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悄然的退回去了。
罷了。
進去後,他會知道,什麼叫做身不由己。7.
正陽宮依舊藥香夾雜着熏香,皇上依舊半靠在床上,帶着将死又不服輸的面容,靜靜地等待着什麼。
他身體不行了,臉頰上越發的瘦,不修邊幅之時,整個人像一把行走的骷髅一般,形不似而神似。
“總算來了。”皇上張開眼,犀利的看過去,語氣不滿。
玉子夜走過去,“父皇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兒不是嗎。”
“國之大事,怎會不重要?在你眼裡,莫不是天底下隻有晏家那丫頭才是最重要的?”
玉子夜唇瓣輕顫。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當這個儲君,他甯願守着輕音,将她當成最重要的。
皇上看不得他那副樣子。
一國儲君,耽于情愛,像什麼樣子!
“朕可以給你個機會,從今以後,什麼都不用擔心,隻守着你心愛之人,想做什麼做什麼。”
皇上忽然說道。
玉子夜猛地擡頭,但目光觸及到皇上的那雙眼睛之後,身形微顫,沒覺得高興,反而渾身被裹在一層涼意裡。
但他還是不甘心的問道:“父、父皇,是不是有什麼條件?”
“自然。”皇上點頭:“天下事自古難全,你想和晏輕音在一起,可以,但你要記得,若朕允了你帶着美人離開京都,那你的舅舅、你的母妃、淑華,還有一直在背後支持你的薛家……”
皇上停下來,似笑非笑的看着玉子夜,直将人看的冒了冷汗。
“這些人,朕,一個都不會留!”
“父皇!”玉子夜呼吸急促,驚呼出聲。
似乎不敢置信,父皇竟存了這樣的心思。
“你……舅舅如今正在前線為了朝廷賣命,舅母給玉朝農桑立下多少功勞,母妃陪了你半生,還有薛家,薛家這些年從未做過出格的事兒,當年還一力主張,幫父皇你……”
皇上一個眼尾掃過來,玉子夜的話哽在喉嚨。
他失魂落魄低聲:“你怎麼可以……父皇你怎麼可以……”
可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皇上面慈心狠,又不是頭一回了。
當初對文家事事寵信,與文皇後帝後情深,但文家說滅門便滅門。
晏家被卷入與文家的争端之中,他分明知道晏家人的無辜,但最後也是隻餘下輕音一人。
晏家清明,文家也是曾幫助皇上登基的肱骨。
細細想來,除了這兩家,京都二十年來,多少家族沉浮不斷,但竟似大浪淘沙一般,當初支持他繼位的家族,竟隻餘下一個薛家。
拉鋸了二十來年,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覆滅一個家族,所以沒有人從這方面想。
如今一一數來,細思極恐。
還有沈家……
若非因為有他這個五殿下在,沈家那些族人,隻怕連流放的資格都沒有,早就全部人頭落地了。
現在,終于輪到了薛家嗎?
他早就該知道的。
薛家屹立多年,不管是底蘊還是人脈,亦或者是暗處的勢力,都該讓皇族忌憚。
先帝時,薛家便屹立不倒,當今在位這麼多年,薛家依舊鼎盛。
簪纓富貴自古少不得族中龌龊,枝繁葉茂總會長些蛀蟲,可薛家這些年卻從不出錯。
不眷權勢,教養子弟,為國效力。
即便是這樣,依舊讓皇上忌憚嗎?
玉子夜恍惚之間似有些明白了。
父皇隻怕是對薛家早就有了其他的心思。
從舅舅入京開始,這一切都有他在背後的推動。
什麼沈遇、什麼魏王,都在他的計算之下罷了。
玉子夜不死心,咬牙試圖勸說:“父皇,薛家素來是保皇黨,薛家家主也未有過不臣之心。且薛家對兒臣不薄,日後也定是朝廷的忠君之臣,你就不能網開一面嗎?”
“如今大敵當前,南方戰事不停,父皇身體有恙,為何不能安心養病,少操心些,好延年益壽?若有什麼誤會,大可過段時日等到舅舅凱旋,再仔細辯駁?”
“父皇,兒臣求您,求您歇息吧,莫要在這些上費心思了。”
這話說的相當大膽,那勸導的話語裡,就差沒說讓他老了趕緊歇着别沒事兒找事兒了。
皇上也不生氣。
老五從不是個合适的帝王人選,但誰又合适呢?
大家都是這麼來的。
當年他也天真,他也蠢過。
經曆了事兒了,疼過了,就知道該如何做了。
“延年益壽……”皇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太子,你真當朕是病了嗎?”
玉子夜:“父皇……”
“朕是中毒。”皇上已經無所顧忌了。
他笑着,看着對方驚駭的面容,懶懶的笑着:“你再猜猜,給朕下毒的人是誰?”
玉子夜嘴唇顫抖。
皇上身邊每天圍繞的人很多,但是能夠真正近身,讓他中毒的人,卻寥寥無幾。
沒有防備,且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見他追究過誰。
那……
“薛……薛家?”
“這不可能!”玉子夜說完立刻反駁道:“不會是薛家的,沒有理由,這根本不可能。”
皇上從去歲開始生病,若是那會兒便是中毒,那去歲中毒之時,沈遇還沒死,錦州府還未徹底亂了,薛家更沒有理由去給皇上下毒了。
皇上輕哼一聲:“自然不是薛家。”
薛家做事兒都險留下把柄,他在皇城這麼多年,都沒能探查到薛家到底有多少底牌。
他雖心生猜忌,不能容忍這個在皇權肆虐的地方存在着一個這麼大的家族,但也不得不承認,薛家主不會輕易出手,管朝堂這些事兒。
玉子夜松了一口氣,“那是何人?是父皇未曾尋到下毒之人?還是……”
“是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