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幾位老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俗話說，大旱之後必有大澇，前兩年旱災，今年怕不是會有洪澇。”

　　“這雨要是再下個十多天，大河肯定會被淹了，河水一漫出來，全村的田地都得遭殃。”

　　“不過洪災一般都是發生在六七月份，現在才四月，大家别自己吓自己了。”

　　“……”

　　程彎彎開口道：“不管會不會發生洪災，都得組織人挖溝排水，大河鎮毗鄰大東山，地勢微高，西側有一個山谷，就将村裡的水排到山谷裡去……另外，鐵柱你辛苦去各村跑一趟，讓各村的裡正根據村裡的地勢挖溝排水，以免造成嚴重的後果。”

　　在洪災未發生之前，隻能盡量去避免那樣的情況，能做多少是多少。

　　趙鐵柱點頭，立即去辦。

　　連着半個月雨水連綿，村裡許多人都清閑下來，工坊也放假了，所有人都義務參與挖溝排水。

　　就連新入住大河鎮的工匠們，也戴着鬥笠，穿着蓑衣，加入了排水大隊。

　　在村民們連夜不懈怠的努力之下，短短五六天的時間，排水的溝渠就挖成了，田地溢出來的水通過這條溝流向大東山西側的山谷，勉強緩解了一下目前的形勢。

　　也許是人定勝天，在第二天，大雨突然就停了。

　　連續下了接近一個月的雨，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停了，太陽撥開撥開烏雲，陽光灑滿大地。

　　大河鎮的人喜氣洋洋，抓緊時間開始插秧，雖然忙碌，但大家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因為，最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沒有洪澇，那就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意味着所有的勞碌都會獲得回報……

　　四月底的天氣，漸漸熱起來。

　　也許是因為連日陰雨連綿，一出太陽就讓人感覺特别熱。

　　程彎彎穿着單薄的春衫，坐在院子裡調試養顔護膚品的配方，這是第三次試驗了，若是沒有問題，就可以投入工坊進行大批量的生産……

　　還有李家溝的小龍蝦，因為下大雨被沖走了不少，還得重新補蝦苗……

　　她正在計劃着事情，就見應該在大河宴忙碌的趙二狗急匆匆跑進來：“娘，不好了，出事了！”

　　程彎彎手指一頓，慢慢擡頭，冷靜詢問：“慢慢說，什麼事？”

　　“南陽那邊突發洪水！”趙二狗喘着粗氣，“大哥就在南陽，我怕大哥出事，我得趕緊去一趟看看是什麼情況！”

　　程彎彎猛地站起身：“這才四月，怎麼會有洪水？”

　　她和大山一直都有書信往來，大山提到南陽也一直在下雨，但尚在可控範圍，怎麼就突然失控了。

　　“前陣子下雨，大河的水就已經漲過了往常的水位線，好在突然雨停，咱們湖州是逃過一劫了，但是——”趙二狗面色凝重，“南陽那邊連着西北雪山，大概是雨停後氣溫突然升高，雪山的積雪突然融化，雪水從上遊急速沖下來，就成了洪水……”

　　程彎彎聽明白了，這就是後世所說的春汛。

　　冬季太冷，高海拔地區的河流被冰棱攔截，氣溫升高，冰塊融化，再加上積累的雪水，大量的水流從上遊疾沖而下，就形成了春汛的洪災，但一般情況來說，春汛的影響力有限，不會造成太大的災害……可誰讓前陣子連着下了一個月的大雨，春汛加上未能及時排走的雨水，可能會造成大範圍洪災。

　　她緩聲道：“你的消息準确嗎？”

　　“碼頭上不少人從南陽回來，說南陽城快守不住了。”趙二狗神情焦急，“娘，我還是先去吧。”

　　程彎彎抿了抿唇。

　　南陽是一座大型城池，有相對成熟的防禦排水系統，應該不會受災，如今受影響的應該是南陽轄區内的農莊。

　　若是趙大山剛好在農村裡，怕是……

　　去南陽，走陸路需要兩天時間，走水路一夜睡醒就到了。

　　她看了看天色：“先去河口縣碼頭，早點出發早點到。”

　　趙二狗一愣：“娘，你也要去？”

　　程彎彎點頭：“我當然得去，這點毋庸置疑。”

　　兒子出事，當母親的哪有在家裡等消息的道理，主要是她的商城裡有各種急救醫療器械，若是真的出事了，她也能及時處理。

　　“我也去。”吳慧娘從後院走出來，“小珠珠和小蓁蓁有人帶着，我……”

　　“慧娘，你就别去了。”程彎彎聲音果決，“若是大山沒事，你白跑一趟，何必折騰。要是大山出事，你去了他還得惦記你，你在家裡他才安心，我也安心。”

　　趙二狗跟着道：“大河宴還需要大嫂幫忙盯着，家裡的事情也需要大嫂操持……”

　　吳慧娘張了張唇，許久才道：“那我一定把家裡的事情都打理好，娘不用擔心。”

　　程彎彎點頭，轉身就回房去收拾衣物。

　　齊婆子和凝藍要跟着一起去，被她拒絕了，這次去是救人，帶婆子婦人都是累贅。

　　她讓程甲程乙輪流趕車，她和趙二狗母子二人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馬車到了河口縣碼頭，許多船隻都停在碼頭邊上，水位肉眼可見的上漲了不少，一些船回來後就停運了。

　　她直接亮出身份，她是曹家的姻親，是四品穗恭人，曹家的管事哪裡敢懈怠，立即安排了一艘最大的船隻，讓人護送他們母子二人前往南陽城。

　　程彎彎上船後就開始睡覺，她必須養足精神，去了南陽城才好辦事。

　　但睡覺時船隻颠簸，她睡得很不安穩，還夢到趙大山被水淹了，在暴漲的洪水中拼命地喊救命……

　　一做噩夢，她就吓醒了，看窗外，天色微亮，應該快到南陽城了。

　　她走出廂房，看到趙二狗站在甲闆上。

　　汪洋大河上，有不少從南陽城出來的船隻，都是些小船，上面擠滿了人，一片吵嚷。

　　“看來情況很嚴重。”趙二狗歎氣，“應該都是去湖州投奔親戚的老百姓……”

　　程彎彎沒有說話。

　　目前還隻是洪災發生的第二天，越往後，受災的老百姓越多，南陽城崩潰後，湖州會受到最大的影響。

　　而從南陽去湖州，坐船是先到河口縣，到時河口縣淪陷，大河鎮也會受波及……

　　大船迅速向前，很快就到了南陽城碼頭，他們的船一停下，就有不少老百姓擠過來想上船。

　　這船要等程彎彎母子回程，自然不會這時候離開，于是遠離碼頭五六十米的樣子，遠遠停在河面上。

　　碼頭上四處都是人，程甲和程乙在前方開路，程彎彎和趙二狗跟上，走了沒一會，就到了南陽城的城門口。

　　圍在城門口的人更多，但城門緊閉，不允許老百姓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