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霄準備的見面禮，是一把木制的長劍。

　　這是他躺在床上養傷時，閑來無事做出來的，準備送給即将入門的弟子，這是他第一個弟子。

　　但現在多了一個弟子，這見面禮就不好送出手了，等這兩天他再做一柄劍後，一齊送出吧。

　　賀霄被兩個弟子扶着坐在了餐桌邊上，飯食很豐盛，還特意為他準備了紅棗粟米粥。

　　家中幾個小子陪着一起吃飯，沒有準備酒，因為賀霄受傷不能喝酒。

　　程彎彎和兩個女孩在隔壁的小餐桌上吃飯。

　　突然之間，她聽到院子外頭傳來吆喝聲：“賣豬仔喽，四百文一隻的肥豬仔！”

　　吳慧娘的眼睛亮起來：“娘，買兩隻小豬仔回來養着吧。”

　　以前家裡窮，養不起豬，現在條件好多了，後院子裡養着各種各樣的牲畜，就差豬仔了。

　　程彎彎也是這個想法，放下碗筷就道：“走，先出去看看。”

　　曹瑩瑩還從來沒見過小豬長什麼樣，也好奇的跟着出去，三個女人從側門走出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村子主路口的一輛牛車，是其他村的人專門過來賣豬仔，牛車上綁了六隻小豬，嗷嗷的叫個不停。

　　秋天和開春最适合養小豬，村裡不少人都來看豬崽子。

　　“瞧瞧我家這小豬仔，一個個又肥又壯！”賣豬的漢子拍了一下小豬仔的屁股，“四百文錢一隻真的不虧，在家裡喂一年，長個三百斤，來年能賣至少三兩銀子，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王嬸子很想買一隻，但是家裡實在是太忙了，抽不出空來伺弄，隻得遺憾的歎氣。

　　張婆娘從人群裡擠進來，從袖子裡掏出碎銀子扔在牛車上：“這裡是八錢銀子，趕緊給我挑兩隻肥一點的豬崽子！”

　　裡正老伴詫異道：“大剛娘，你啥時候攢了這麼多錢？”

　　“我們家裡這麼多人，哪攢的住銅闆，還不是因為我侄女出息！”張婆娘得意的道，“秀紅自從嫁到了鄭家，我娘家的日子那真是越過越紅火，秀紅當然不會忘記我這個姑姑的恩情，前日讓人拿回來二兩銀子孝敬我，正好用來買豬崽子。”

　　“唉喲，那可真不得了，你侄女以後就是官太太了。”

　　“跟你家秀紅說一聲，讓她幫忙給我閨女找個城裡男人嫁了呗。”

　　“也幫忙給我閨女牽個線，這女人啊，還是要嫁個好男人，才能過上好日子。”

　　“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必須得謹慎點兒，不然一輩子受苦咯！”

　　村裡人圍着張婆娘東扯西拉，張婆娘很享受這樣的圍捧。

　　就在這時，程彎彎走了過來。

　　她仔細看了看牛車上剩下的四頭豬，都白白胖胖，精神十足，嗷嗷叫個不停。

　　她從腰包裡數出錢遞過去：“這四隻小豬仔我都要了。”

　　“都看到沒，女人不靠男人、不靠兒子也能過上好日子。”裡正老伴哼了一聲，“大山娘家的日子，是我們村頂好的，你們看到她靠過男人嗎？張婆娘這思想要不得，你們一個個的千萬不要學，别把我們大河村的臉都給丢盡了！”

　　張婆娘扯了扯唇角：“秀紅又不是大河村的人，哪能給大河村丢臉啊。”

　　現在秀紅已經是他們李家溝的大人物了，誰提起秀紅都會誇一句有本事，以後有啥事千萬别求到他們秀紅頭上去！

　　張婆娘哼了一聲，牽着兩隻小豬仔轉頭就走。

　　程彎彎壓根就不會在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她讓賣豬的漢子把豬崽子抱下車，她牽着兩隻豬，吳慧娘和曹瑩瑩各牽一隻，三個人帶着豬仔往家裡走。

　　不知道為啥，曹瑩瑩手上的豬仔和吳慧娘牽的那隻突然開始掐架，兩隻豬頭頂頭，嗷嗷叫個不停。

　　曹瑩瑩怕的要命：“小豬小豬，别打了，趕緊過來！”

　　她使勁拽着繩索，她一個千金小姐，哪裡拽的動渾身是力氣的小豬仔，竟然就這麼被掙脫走了。

　　一隻豬掙脫跑了，吳慧娘手裡的豬也強硬着想要掙脫，吳慧娘彎腰就想把豬崽子抱起來。

　　“慧娘，你住手！”程彎彎看的心驚肉跳，“你一個孕婦，别使瞎力氣，趕緊松手！”

　　吳慧娘也不敢拿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手一松開，兩隻豬滋溜一下就跑遠了。

　　裡正老伴一拍大腿：“唉喲，你們這些人杵着看啥熱鬧，趕緊幫忙抓豬啊，快點，别讓這幾個小崽子跑到山上去了！”

　　程彎彎将手上兩隻豬塞進曹瑩瑩手上，也加入了趕豬仔的隊伍。

　　村裡的漢子都是拿過程彎彎家工錢的，他們懂得感恩，懂得互助，一聽說她家裡兩隻小豬仔跑了，連忙扔下手裡的活過來幫忙。

　　全村一兩百人同時出動，兩隻小豬仔無路可退，最後被王永成用麻繩捆起來，一手提溜一個。

　　虞夫子在學堂門口站着，看到這一幕，整個人目瞪口呆。

　　這個村子未免也太團結了，丢了兩隻豬，短短一瞬間，竟然有一兩百号人同時出動捉豬。

　　他最落魄的時候，遊走過不少村落，還從未見過如此團結熱情的村民們。

　　他立即坐下來，鋪開紙，迅速的開始作畫，一支毛筆，着墨都是黑色，但是畫完之後，卻顯得格外生動，透過畫紙，仿佛看到了熱鬧的捉豬圖景，那兩隻小豬仔被他着重畫出來，讓畫紙顯出些許活潑，但是畫完後，總覺得有些地方格格不入。

　　他盯着畫紙看了許久，才發現，格格不入的是大山娘趙程氏。

　　一群村戶人在一起，她也在其中，可她就是這麼的與衆不同，明明隻是勾勒了一個身影輪廓，卻還是能從這輪廓中看出女子的幾分優雅和貴氣。

　　這趙程氏，絕不是一般人。

　　程彎彎帶着四隻小豬仔回去，家裡正在吃飯的小子們連忙迎上來。

　　趙大山卷起袖子：“我去砌豬圈！”

　　幾個弟弟連忙過去幫忙。

　　沈正蹲在地上逗弄小豬：“沒想到小豬這麼可愛。”

　　趙四蛋眨巴着眼睛問：“正哥，你家沒養過豬嗎？”

　　“你個傻小子，縣衙是審案子的地方，哪能養豬？”沈正頓了一下道，“我祖母喜歡種菜，頂多就在院子裡種點家裡常吃的韭菜白菜什麼的，說起來，我有好長時間都沒看到祖母了……”

　　趙四蛋開口：“咱家裡有馬車了，你想阿奶了明天就回去看你阿奶呀，反正縣衙又不遠……”

　　這倆小子蹲在小豬邊上随口說着話。

　　坐在屋子裡的賀霄轉眸看過來。

　　這個叫沈正的孩子住在縣衙，難不成是縣衙之子，可是縣太爺的兒子，怎麼會住在農戶家中？

　　縣衙再不濟也是朝廷七品官員，把兒子扔在村子裡，實在是不符合常理。

　　他的目光落在程彎彎身上，是了，一定是因為這個婦人，她氣質優雅，一身貴氣，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的村戶人家……能讓縣令大人都尊敬的人，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