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給趙老頭子帶回來的是一套木匠工具。

　　老頭子手上那套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物件了，而她買的這個，是最新款，做起木活輕松許多。

　　趙老頭子拿在手上，簡直是愛不釋手，怎麼摸都摸不夠。

　　在半年之前，他的木工活是個半吊子，僅限于做一些桌子椅子木桶等，經過半年的鑽研，和阿福互相切磋，木工活已經進步許多了，門窗床和櫃子，都不在話下，有了這套新工具，估計能做更好。

　　“老大媳婦，你這院子裡各種花藤都長起來了，我這就去給你做一個花架子出來。”老頭子雷厲風行道，“家裡木材都是現成的，半個時辰就能做出來，等着！”

　　他老人家拿着新工具，風風火火走了。

　　“這老頭子……”趙老太太無奈失笑，“天色不早了，我進去幫慧娘做飯吧，早點吃了早點休息。”

　　竈房裡，吳慧娘帶着好幾個丫頭忙碌着，她負責确定菜色，春花切菜備菜，程放洗菜，魏紅英負責竈膛，魏紅豔在洗豬肚和豬腸，竈房裡忙的不可開交。

　　趙老太太一進去，就拿起菜刀開始剁肉：“大山媳婦，還有哪些雜事兒需要做，你趕緊吩咐，我喊你二嬸三嬸也進來幫忙。”

　　這頓飯，比大年夜還豐盛，雞鴨魚肉擺了一竈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收拾幹淨的。

　　“王嬸子一大早送了一桶蝦米過來，讓三嬸幫忙把蝦肉剝出來，搗成碎泥。”吳慧娘開口道，“蝦泥和魚泥混合做成丸子，味道會更鮮美。”

　　這道菜，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在大河宴挺受歡迎，她有心想讓婆婆嘗一嘗她的手藝。

　　外間的孫氏聽到了，立即應聲：“好嘞，三嬸這就給你收拾出來。”

　　孫氏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彎着腰不方便，她将水桶拎起來放在石桌上，伸手進去将蝦米抓出來。

　　“哎呀，這蝦米都死了。”孫氏哎呀一聲，“這玩意吃死的會鬧肚子，這可咋整。”

　　這蝦米在院子裡放了一天，沒有人換水什麼的，死了一大半，死的全部扔掉，就剩七八隻活的。

　　冬花湊過來看了一眼：“我去河裡再撈一些上來，我很會撈魚撈蝦的。”

　　“老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一個人去河邊，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吧？！”孫氏揪住了她的耳朵，“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

　　正罵着，程放出來接水洗餐具。

　　孫氏沒好氣的吩咐道：“那誰，徐梅……咳，程放，你提着水桶，去河邊抓點蝦米回來，動作要快。”

　　程放看了一眼竈房，暫時也不需要她做什麼，她低眉順眼過來，拎起水桶。

　　孫氏沒忍住又開口：“要是看到了鲫魚什麼的，也抓一條回來，鲫魚養胎，我也該喝點養胎的湯湯水水了。”

　　“是。”

　　程放應下，拎着水桶往河邊走。

　　孫氏坐在石桌邊上，滿臉羨慕，大嫂家裡現在四個下人，三個丫環一個小厮，這日子可真是滋潤呀。

　　哪像她呀，懷着大肚子，天天還得洗衣服收拾屋子幹活，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也有被人伺候的一天。

　　靠兩個閨女肯定靠不上，隻能……她摸了摸肚子裡的孩子，上回她偷偷去廟裡看了，那和尚說鐵定是兒子，她就全心全力培養兒子，以後兒子出息了，那她不就有人伺候了麼，想想就很美。

　　“傻笑什麼呢！”趙老太太走出來，白了她一眼，“趕緊進去幹活。”

　　孫氏立馬起身去竈房幫忙。

　　那邊程放拎着水桶到了河邊，去年幹涸的大河，經過半年時間，河水漸漸漲起來，已經到了正常水位線，河邊草木豐盛，河面長出來許多水草，岸邊淺層處能看到不少螺蛳，還有許多小魚小蝦遊過。

　　村裡不少孩子都會來河邊抓魚摸蝦，多抓一點也是一盤菜，打打牙祭。

　　程放拿了一個漁網出來，擋在河水湍急處，不一會兒，就有不少小魚小蝦落網，她連忙倒進水桶裡。

　　正要再來一次時，一隻小手伸了過來：“姑姑，這些我先拿回家啦！”

　　程放回頭，看到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站在她身後，這是她大哥大嫂的兒子，也是徐家唯一的獨苗，是她一手幫忙帶大的孩子，以前有多喜歡這個侄兒，現在，那顆心就有多冷漠。

　　她直接将水桶拎起來：“這不是給你的。”

　　“我就要我就要！”徐成伸手就去搶，他一個六歲大的男孩子，也有些力氣，差點把水桶給撞翻。

　　程放一把将他推開：“這是趙家的東西，你不要碰。”

　　她現在姓程，是趙家的下人，是趙家的人，怎麼可能拿趙家的東西給徐家。

　　“嗚嗚嗚，姑姑，你太壞了！”徐成張嘴就開始大哭，“娘，你快來，有人欺負我！”

　　徐大嫂以為是誰家大孩子欺負自己兒子，連忙跑了過來，卻看到了站在河邊的程放。

　　那次鬧翻之後，程放就去平安縣的酒樓裡幹活去了，這還是第一次回村子，時隔半個多月，程放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之前程放身上穿的是徐家最破爛的衣服，到處都是補丁，但現在，程放竟然穿着新衣裳，雖然是粗布料子，但也是新的，這一身就得二三十個銅闆吧，大山娘對一個賤丫頭竟然都這麼舍得。

　　“你還真是出息了，自己親侄兒都欺負！”徐大嫂恨聲道，“小成被你欺負成這樣，你要是不表示一下，我今兒可不會放你走。”

　　程放的眉頭皺起來，聲音很冷：“我沒有欺負他，我還有事，先走了。”

　　“誰許你走了！”徐大嫂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在大山娘家裡幹了半個月的活兒，應該賺了不少錢吧，你可是徐家人，賺了錢就該給徐家，别自己亂花了。”

　　聞言，程放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大嫂是不是忘了，我早就被你們賤賣了，我現在是一個下等的奴婢，奴婢給主家幹活，怎麼會有工錢呢。”

　　“我不管，反正小成被你欺負哭了，你必須得交點東西出來！”徐大嫂一把抓住木桶，“這幾條魚和蝦還不錯，就給你侄兒做個湯吧，你不會連這個都舍不得吧。”

　　“是，我就是舍不得！”程放一下子被激怒了，“當初我給徐家當牛做馬，你們都覺得應該，我也覺得這是我的命！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是徐家人了，休想再從我身上占一丁點兒的便宜！水桶還給我，不然，我會讓你沒臉！”

　　“你個賤丫頭片子，竟敢反嘴！”

　　徐大嫂也氣急了，擡手就是一耳光扇過去。

　　然而，她的手腕卻在半空中被攔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