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風很涼快。

　　風從湖面上吹過來，帶着荷葉的清香，十幾位夫人在亭子裡喝茶賞景，十分惬意。

　　賞着賞着，夫人們就叫身後的丫環将紙牌掏出來，開始鬥地主。

　　這些夫人們初次接觸這種打法，一個個跟上瘾了似的，誰輸了誰下，另一個接着上。

　　程彎彎再一次覺得，得趕緊把麻将安排上，她打麻将比鬥地主稍微厲害一些，就用厚一些的竹片當材料，到時肯定會風靡整個湖州。

　　正玩樂之時，突然，隻聽得撲通一聲。

　　“不好了！”

　　“有人落水了！”

　　這邊打牌的夫人們頓時大驚失色。

　　那船上的小姐們可都是他們的親生閨女，要是自家女兒落水了，那不得急死個人。

　　程彎彎連聲安撫：“荷塘水位隻到大腿，不深，不會有性命之憂，請諸位稍安勿躁。”

　　她讓别人不要着急，自己卻拎起裙擺就往通向湖心的棧道奔去，理論上來說這片湖淹不死人，但萬一呢？

　　一跑過去，就看到中間那隻船上的小姐們急的趴在船邊上，正在試圖将湖裡的人拉上來，那落水的人，是林家嫡長女，林小姐。

　　林小姐并不知水位深淺，一直在水裡掙紮個不停，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水，狼狽的不行。

　　曹瑩瑩将船夫手裡的竹篙搶過來，伸進湖裡，大聲道：“林小姐，快，拉住竹篙，我把你拉上來。”

　　林小姐的身體浮浮沉沉，因為眼睛進了水，看不清，她夠了好幾次，都沒夠到竹篙。

　　程彎彎将裙擺系起來，準備跳下去将人拉起來。

　　第一，古代閨閣小姐注重名聲，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要是被男子看到了，林小姐名聲就毀了。

　　第二，這是大河村，是她的地盤，是她舉辦的賞荷宴，林小姐不能在她這裡出事。

　　第三，她一個三十幾的“老婆子”，不存在名聲不名聲的問題，隻有她來救最合适。

　　“撲通！”

　　程彎彎跳了下去。

　　她剛下去，邊上再次傳來撲通一聲響。

　　她訝然看去，竟然看到鄭望峰在東側的岸上也跳了下來。

　　這人，不是去找虞夫子了嗎，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荷塘邊上？

　　“鄭少爺請止步！”程彎彎大喝一聲，“你是男子，非禮勿視，請上岸吧。”

　　鄭望峰愣了一下，随即開口：“我聽到有人落水，特趕來相救。”

　　“這麼淺的水，用不着你。”程彎彎聲音變淡，“若是鄭少爺想毀掉林小姐的名聲，就隻管來。”

　　鄭望峰的臉上出現澀然，拱手道：“是晚輩想當然了。”

　　他轉身，被岸邊的書童拉上岸。

　　程彎彎快速朝湖心移動，有荷葉擋在前面，被她直接弄斷，不一會兒就到了林小姐面前。

　　她一把抓住林小姐的手臂，将林小姐整個人摟進了懷中，輕聲道：“水不深，你試試踩一下，能碰到湖底，不要慌張，冷靜……”

　　在她溫和的安撫下，林小姐果然慢慢冷靜下來。

　　程彎彎看向船上劃船的婦人，緩聲道：“日後再有人落水，一定要第一時間下來救人。”

　　她和村裡人平時都是溫聲細語，這會兒嚴厲起來，那劃船的婦人心神一緊，連忙點頭：“是，是我反應太慢了。”

　　婦人手忙腳亂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遞到程彎彎手中。

　　程彎彎用外衣裹住林小姐的身體，這才被人拉着上船，林小姐一直在發抖，縮在程彎彎懷裡。

　　林夫人在岸上急的直跺腳，等船一靠岸，她趕緊将自己的女兒摟過來，不停地道謝：“穗孺人，謝謝，謝穗孺人的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程彎彎上半身沒有濕，膝蓋以下都濕透了，上方也濕了一些，她指着自己道：“瞧，水就隻到這裡而已，就算我不跳下去，林小姐也沒事兒，談不上救命之恩，林夫人别擔心了，走吧，先随我回院子裡換身衣裳，免得着涼了。”

　　錢夫人跟着松了一口氣：“林小姐臉都白了，快進屋喝杯姜湯。”

　　衆人簇擁着往程彎彎院子而去。

　　人群中，鄭夫人的臉色有些難看，剛剛她隐約看到了兒子，要不是穗孺人多管閑事，那……

　　她抿緊唇，将心思壓下去。

　　程彎彎帶着林夫人和林小姐進了自己卧房，曹瑩瑩取來自己一件錦繡衣服，是沒有穿過的新衣，她和林小姐身形差不多，穿着剛剛合适。

　　林小姐換好了衣裳，擦幹頭發，然後捧着一碗姜湯小口喝着。

　　她喝了一口後，這才緩聲開口：“我不是意外落水，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

　　“什麼？”林夫人錯愕至極，“誰推你，為何要推你？”

　　這種構陷的戲碼，不是一般發生在京城大宅院裡麼，怎麼到了這村莊裡，也有這種勾心鬥角的事？

　　程彎彎心中隐約有了猜測，她詢問道：“林小姐和哪幾人在一條船上？”

　　曹瑩瑩代為回答：“林小姐、吳小姐、黃小姐、周小姐、鄭小姐，以及她們各自的丫環在一條船上。”

　　林小姐臉色蒼白道：“那會兒鄭小姐拉着我說話，她的丫環就在我身後，會不會是……”

　　程彎彎沉眉，難怪鄭望峰會出現在湖塘附近。

　　林夫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是京城人士，從小在後宅院裡長大，這些手段，她太熟悉不過了，真沒想到，鄭家人竟然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她無法忍下這口氣。

　　“林夫人，冷靜。”程彎彎握住她的手，“此事沒有證據，就算認定了是鄭家，鄭家也隻會推一個丫頭出來頂罪，你這口氣還是照樣咽不下去，倒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私下再做打算。”

　　這事兒鬧大之後，鄭家固然沒臉，但林小姐的名聲也會受損，沒必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反正林大人是監察禦史，随便找個什麼小由頭，就能讓鄭家喝一壺，暗地裡動手腳比明面上簡單多了。

　　“還是穗孺人聰慧！”林夫人緩了一口氣，“幸而穗孺人出手，不然我這閨女就得嫁到鄭家去了，鄭家那位少爺，确實是有才，但還未婚配，後院就有無數小妾，其中一小妾還懷了孩子，這、這誰敢把閨女嫁過去……這鄭夫人真是毫無自知之明！”

　　程彎彎按了按林夫人的肩膀：“這事兒不能就這麼揭過，我出去敲打一番。”

　　在她的地盤上生事，那就得承受她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