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臉上是溫柔的笑。

　　她何其有幸，擁有了四個這麼聽話懂事的兒子。

　　沈正坐在遠一點的位置，心裡有些吃味，趙嬸子都不問他以後想做什麼，這很明顯是沒有把他當成一家人，他爹真是太沒用了，說要娶趙嬸子，這麼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咳了咳開口：“阿福，你以後想做什麼，說出來，本少爺盡量滿足你。”

　　阿福兩眼放光：“少爺，我想當木匠！”

　　上回趙老頭子喊他幫忙去刨木頭，他幫了一會兒小忙，忽然覺得當木匠很有意思。

　　因為他會寫字，趙老頭子還讓他幫忙把做木工的細節都記下來，他記了好幾張紙，都是細節要點。

　　程彎彎開口：“阿福，你要是真喜歡木工活兒，你就跟着四蛋阿爺去學學，雖說老爺子也不太精通，但做點日常需要用的東西還是沒啥問題的。”

　　阿福立馬點頭：“謝謝嬸子，我一定會好好學。”

　　程彎彎看向邊上另外幾個孩子，問道：“你們以後想做什麼，現在都可以說說，若幹年之後，我們再來看看大家有誰實現了自己最初的夢想。”

　　沈正就等着她問呢，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以後想做大官，至少比我爹的官位要高，然後，給大河村修一間青磚學堂，讓這裡的每個孩子都能讀書！”

　　他挺直背脊，擡起下巴。

　　他當官後第一件事就是造福大河村，趙嬸子對他的印象應該更好了，應該更容易接受他這個繼子。

　　程彎彎看向他的目光确實帶上了贊賞，然後看向程昭：“你呢。”

　　沈正一臉懵，都不誇一下他的嗎。

　　就算不誇獎，也該鼓勵一下吧。

　　還是說，趙嬸子根本就不相信他會當大官？

　　好吧，他讀書不如程昭，四書五經很多内容都沒有通讀，明年院試肯定考不上秀才。

　　指望他當官，還不如指望程昭。

　　沈正撐着下巴坐在位置上，一臉郁悶。

　　程昭緩聲開口道：“以後的事情我說不準，目前我就想好好讀書，争取明年院試能中秀才。”

　　“院試還有好幾個月，你們兩個好好讀書，争取都榜上有名。”程彎彎笑着看向兩個女孩子，“慧娘，瑩瑩，你們兩個也說一說。”

　　吳慧娘撫着腹部道：“等生了孩子之後，若是家裡打算開酒樓，我能毛遂自薦當廚娘嗎？”

　　毛遂自薦這個詞，家裡人人都會用，最初是程昭說出來的，後來程彎彎鼓勵大家做自己擅長的事，這個詞就成了家裡每個人都會用的詞彙。

　　趙二狗立馬道：“大嫂，我就等你生完了之後就開酒樓呢，大廚的位置專門給大嫂留着。”

　　曹瑩瑩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小到大，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問她以後想做什麼。

　　在她的觀念裡，以後嫁一個少年郎，相夫教子，夫妻和睦……

　　可是人生就這樣走到頭，又好像缺了點什麼。

　　她低下頭：“我好像什麼都不會做。”

　　程彎彎開口道：“琴棋書畫，也不會？”

　　這可是古代大家閨秀的标配。

　　曹瑩瑩苦笑：“會這些有什麼用。”

　　她一個女子，又不能參加科舉，會讀書是真的沒有任何用處。

　　來了這大河村，她更加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有一技之長，若她不是曹家人，肯定會餓死街頭。

　　“那你會繡花嗎？”程彎彎笑起來，“夏花去鎮上賣帕子，好像賺了五六十文錢，這個活計做好了也能掙錢。當然，我知道你不缺錢，那你能教夏花繡花嗎？”

　　曹瑩瑩擡起頭：“我能教嗎？”

　　“當然，隻要你會，就能當老師。”程彎彎開口道，“書裡說，三人行，則必有我師焉，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和不擅長的，你教夏花繡帕子，夏花教你做别的事，這就是雙赢。”

　　程彎彎和一群孩子聊了許久，孩子們越聊越起勁。

　　誰都不會知道，就是這次簡單的夜談，在他們心裡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總有一天，那粒種子會生根發芽，長出枝葉，慢慢長大，枝繁葉茂，直入雲霄。

　　天色微亮。

　　程彎彎一家人早早起來。

　　今天是她帶着兩個兒子去鎮上，趙二狗去倒騰布匹生意，她則帶着三牛去武行走一趟，再去河口鎮給酒樓送鹵味。

　　牛車在平安鎮城門口停下來。

　　趙二狗跳下車就去布莊。

　　程彎彎帶着趙三牛走到了武行門口。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大門口左右兩側各一座石獅子，大門上方牌匾寫着四個字：餘氏武行。

　　院子沒有關門，能看到院子裡有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在練武。

　　程彎彎邁步走上台階，她走進去，咳了咳，引起一個人的注意後，開口道：“請問你們這裡管事的在嗎？”

　　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小夥子指了指大堂。

　　程彎彎帶着趙三牛，繞過院子走到了大堂門口，看到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喝茶。

　　“是餘掌櫃吧。”她笑着開口，“不知餘氏武行是否招學生？”

　　餘掌櫃沒有起身，漫不經心的道：“一個月二兩銀子，包吃包住，不過事先說好，學武這條路很苦，吃不了苦的人，還是别來了。”

　　程彎彎耐心詢問：“那主要是學什麼？”

　　“你來的時候不都看到了嗎？”餘掌櫃指了指院子裡，“有天賦的學招式，沒有天賦的就練基礎，學武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程彎彎轉頭，院子裡大概二三十個學生，有七八個在認真練功，剩下的孩子都一副懶散的樣子。

　　還有幾個年紀小點的孩子臉上有傷，也不知道是怎麼傷的。

　　她左看右看，沒看到教武術的先生在何處。

　　“我負責教習。”餘掌櫃這才站起來了，看着趙三牛道，“你兒子身量體格都不錯，看起來有這方面的天賦，好好練，說不定還能走武試這條路，到時候就能給你們家改換門庭了。”

　　程彎彎還想再去别的鎮上看看其他武行的情況。

　　趙三牛卻拿起腳邊一把長刀，在手上試了試，高興的道：“娘，這把刀比裡正叔獎勵給我的那把刀還好使。”

　　程彎彎把他拉到一邊：“你确定要在這裡學武？”

　　趙三牛點頭：“餘掌櫃說了，我身量體格都不錯，是有天賦的人，娘，等我學成之後，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程彎彎見他自己願意留在這裡，便點頭道：“那行，你就在這裡好好學，過幾天娘再來看你。”

　　她交了錢，走出武行，回頭看，三牛正在試着打拳，一招一式有模有樣，孩子臉上是滿足的笑。

　　既然這條路是三牛自己選的，那她就全力支持。

　　程彎彎一步三回頭離開武行，讓趙達趕牛車去河口鎮送鹵味。

　　送了鹵味還得再回平安鎮接趙二狗購買的大量布匹，這一天天的，牛車就沒個停歇的時候。

　　程彎彎在心裡謀劃着，是該買馬車了，家裡這兩樣生意都需要車，一輛牛車完全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