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魁猛地朝劉大丫沖過去。

　　“不許打孩子！”

　　程圓圓一個箭步擋在了閨女身前。

　　程彎彎擡眸看向院子裡兩個二十歲的男人，這是大姐的兩個大兒子，大一點的今年二十二，小一點的今年二十，兩人都是人高馬大，加起來肯定打得過劉魁，但現在，這倆兒子卻冷眼旁觀，好像即将挨揍的不是自己親娘和妹妹，而是路邊随便一個什麼人。

　　至于兩個兒媳婦，更是像沒看到一樣，繼續忙活手中的事。

　　倒是小閨女劉小丫沖了過去，還有三毛，也擋在了自己娘親面前。

　　劉魁的拳頭即将落下。

　　程彎彎冷聲道：“住手！”

　　她的聲音是真的很冷，像是冰棱子一樣釘在了劉魁的後腦勺。

　　劉魁猛地就記起來剛剛在程家發生的事，這小姨子要動手是真的會動手，關鍵是，他不能還手。

　　他硬生生停下了動作，罵罵咧咧進屋去換衣服。

　　程圓圓心有餘悸的松了口氣，連忙将幾個孩子扶起來，低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爹發瘋的時候，就趕緊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他追不上自然就消停了。”

　　劉小丫咬着唇道：“可是我們跑了的話，爹就會拿娘出氣……”

　　程圓圓柔聲道：“娘是大人，皮粗肉糙，沒事兒……”

　　“怎麼會沒事？！”程彎彎真的有些恨鐵不成鋼了，她深吸一口氣，穩了一下情緒開口，“大姐，你帶着三毛，還有大丫小丫去大河村跟我住吧。”

　　程圓圓搖頭：“你我都已經嫁人了，哪有出嫁的姐姐去妹子住家的道理，彎彎，我知道你心疼我，但這日子我已經過慣了，沒事兒的……再者說，你現在是穗孺人，有一個這麼厲害的親妹子，劉魁以後動手之前也會掂量一二，真的沒事。”

　　程彎彎可不覺得劉魁會掂量，這才見面多久，就動手了兩次，還是她在這裡的情況下，她要是不在了，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她擡眸，看向走出來的劉魁。

　　他換上了一身補丁破衣服，手裡拿着一杆破舊的煙杆，吧嗒着開始抽旱煙。

　　程彎彎邁步走了過去，故意歎了一口氣：“姐夫家這日子，過的好像有些艱難，孩子們一個個太瘦了，怎麼不想着找點賺錢的營生？”

　　一聽這話，劉魁的眼睛就亮了：“彎彎，你這是要給我找活兒幹是吧，對了，我聽城裡人說穗孺人家裡開了作坊，還招了許多工人，你瞧瞧我咋樣，我可是你親姐夫，怎麼着也該給親姐夫謀個差事吧？”

　　程彎彎點頭詢問：“那姐夫會幹什麼？”

　　“我啥都會！”劉魁激動的站起來，“你需要我幹啥，我就幹啥，保證聽你的安排！”

　　見兩人真的聊起來了，程圓圓頓時滿臉憂慮。

　　她男人是什麼德性，她比誰都清楚，禍害她就算了，怎能去禍害妹妹一家？

　　她知道彎彎是心疼她這個大姐，所以才想着給她男人找活兒，可是，她男人絕不是個安分的東西，要是去了大河村，彎彎的好日子估計也會到頭了。

　　“彎彎，你别聽他胡咧咧！”程圓圓走了過去，“他成天喝酒，腦子都喝壞了，給你辦事肯定辦不好，你招誰都行，就是不能招他！”

　　劉魁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你這婆娘，再說一句試試……”

　　“姐夫，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愛喝酒的人，還真不能招，容易出事。”程彎彎歎了一口氣，“我那邊是真的缺好些人，我是真心想讓姐夫去幫忙的，一個月五百文錢呢，可惜了。”

　　她說着，擡頭看向程圓圓，“大姐，不然你去幫我吧，包吃包住，一個月五百文錢，行不？”

　　還不等程圓圓拒絕，劉魁立馬應下來：“行，當然行！”

　　他是個懶漢，讓他去幹活，他肯定偷懶，但是他又想要工錢，自己婆娘去幹活，賺的錢也是他的，這種好事，打着燈籠都難找。

　　“還有大丫小丫兩個丫頭也不錯。”程彎彎繼續道，“這倆丫頭過去幫我，工錢加起來也是五百文錢，也就是說，一個月我給你們劉家一兩銀子。”

　　劉魁激動的嘴唇都顫抖起來。

　　他們家一年都存不下一兩銀子，不，是一百文錢都存不下來，隻要有錢了，就會被他拿去賭博喝花酒，家裡可謂是窮的叮當響，要是一個月進賬一兩銀子……我滴乖乖，那他以後豈不是能睡遍花樓裡的每一個姑娘。

　　“行行行，就這麼說定了！”生怕程彎彎反悔，他立即應下來，“你這婆娘還愣着幹啥，還不快去收拾東西跟着彎彎去大河村，這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趕緊去收拾！”

　　程圓圓抿緊了唇，她突然明白了彎彎的意思。

　　彎彎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她要是還推拒，那就是真的有些好心當作驢肝肺了。

　　不光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幾個孩子。

　　她緩聲開口：“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工錢太高了，我把三毛也帶過去吧，他多少能幹點活。”

　　程彎彎笑了起來，大姐這根筋總算是被說動了，她點頭：“好，三毛也一起過去。”

　　那邊劉家兩個大兒子在自己媳婦兒的眼神驅使下，也走了過來，搓着手道：“二姨，我們力氣大，不然……”

　　程彎彎的笑容淡下來：“正是春耕的時候，你們兩個力氣大，就留在家裡種田吧。”

　　這倆孩子，眼睜睜看着自己親娘挨揍，簡直就是狼心狗肺，她可不會把這倆禍害帶大河村去。

　　說完，她看也不看這兩人一眼，轉頭看向三毛笑眯眯的道：“你幾月份生的？”

　　三毛歪着頭道：“我是快過年的時候生下來的。”

　　“那四蛋比你大半歲多。”程彎彎笑着道，“你去了二姨家，跟着四蛋哥哥好好學幹活，不許偷懶知道嗎？”

　　三毛立即站直了身體：“二姨放心吧，我肯定老老實實幹活，我要是偷懶，二姨就把我趕回來！”

　　程圓圓很快收拾好東西出來了，四個人的衣裳，就一個小包袱，背在身上毫無重量感。

　　男孩子們擠在馬車外頭，女孩子們則坐進車中，車子徐徐碾動車輪，緩緩駛出了劉家村。

　　程圓圓忍不住掀起車簾，看向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她看到許多村民圍了過來，看到劉魁和村民們眉飛色舞的在說些什麼，看到了那些村民眼中的豔羨……

　　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心底竟然隐隐有個聲音告訴她，再也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