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九皇子

　　國子監。

　　對于學渣來說，最痛苦的無非就兩件事，一是學習，而是考試。

　　不巧，九皇子這兩樣都占齊了。

　　別人來國子監是讀書習字，他來國子監是睡覺爬樹。

　　國子監有一顆巨大的蒼天大樹，上面有着一個鳥窩，現在為止，還沒人能從那棵樹上拿些鳥蛋，九皇子肖想它已經很久了。

　　英俊的小臉炯炯有神地盯着窗外的那棵樹，暗自思索着什麽時候偷溜出去。

　　雖然他才八歲，但是早已将如何不被發現走神的方法掌握得明明白白。

　　太傅在臺上教衆位學子讀三字經，他在臺下拿着版牍搖頭晃腦跟着讀，實際上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線了。

　　“九皇子，你來給大家解釋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太傅停在他桌子面前，敲敲了桌子。

　　“太傅，又是我？”九皇子皺了皺眉。

　　“怎麽？不能是你嗎？”太傅反問。

　　要是換成其他夫子，九皇子早就嗆過去了，但是太傅不一樣，太傅是皇帝的老師，就連皇帝都要敬他三分，在他面前，九皇子不敢造次。

　　九皇子鼻間發出一聲冷哼：“學生不知。”

　　“老夫方才解釋了，你如何不知？”太傅緊緊盯着他。

　　九皇子吶吶難言，總不能說他剛剛在走神吧。

　　他撇撇嘴，敷衍了事：“學生資質愚鈍。”

　　“既然自知資質愚鈍，那便好生聽講。”太傅怒其不争，對着其他學生道，“其他人今天都可以走了，九皇子你留下。”

　　衆位學子一聽，歡呼着跑了出去。

　　看到人都走完了，太傅道，“念你初犯，今日，便打你手闆五下。”

　　“五下？”九皇子瞳孔劇烈一震。

　　“不滿意？那就十下。”太傅無情地提高了聲調。

　　太傅拿出了戒尺，看着他。

　　九皇子下意識縮了縮手，搖頭：“你要是打了本殿下，父皇會教訓你的！”

　　這下連學生也不稱呼了。

　　太傅摸摸胡子：“老夫奉陛下旨意教誨皇子，有獨斷專能，九殿下就算是告到陛下那裏，老夫也是說的清的。”

　　“你！”

　　“殿下可是想好了，是要告還是要打呢？”太傅笑眯眯地看着他。

　　九皇子壯士扼腕般伸出手：“打吧，快點。”

　　太傅也不留情，每一下都是真情實感的。

　　實打實地挨着肉，偏偏太傅每一下都打的很慢，待疼痛稍輕一點，又狠狠落下戒尺。

　　九皇子一邊痛得龇牙咧嘴，一邊眼神兇狠地盯着太傅，他長這麽大，還沒挨過這種訓呢。

　　太傅可不管他恨不恨的，每一下都結結實實。

　　打完後，太傅緩緩給他解釋：“方才‘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這句話是說一到十是基本的數字，然後十個十是一百，十個一百是一千，十個一千是一萬……一直變化下去。”

　　見九皇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太傅搖搖頭：“一到十雖然看起來很簡單，但是變化起來卻無窮無盡，而數的累積将會形成質變。”

　　頓了頓，太傅看向九皇子：“就好比人的五官，兩眉兩眼一鼻一口兩耳，必須要有這些數量才能組成五官，殿下要想求取學問，應該腳踏實地、循序漸進地去做，才能取得好成績。”

　　末了，太傅問道：“殿下可明白了？”

　　九皇子還記恨他打了手闆的仇，敷衍道：“學生明白了。”

　　太傅點點頭：“那你便重新解釋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這句話的意思。”

　　九皇子：“……”

　　見九皇子答不出來，太傅像是習慣了他的尿性：“既然殿下答不出來也無妨，那便先背背這三字經吧，多讀多背有利于理解。”

　　太傅知道，九皇子最怕的就是背書。

　　讓他背書跟要他命一樣，打蛇要打七寸，這人也是一樣，要想教訓他就要捏他軟處。

　　九皇子這下是徹底呆住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太傅挑眉：“怎麽不背了？”

　　九皇子用力皺了皺眉頭，絞盡腦汁去想：“……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太傅：“……”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

　　太傅含笑：“你說的沒錯，教不嚴，師之惰，既然殿下背不出來就把三字經抄十遍！抄完後再背給老夫聽。”

　　九皇子一臉生無可戀，根本不想抄寫什麽三字經，他的夢想隻有偷鳥蛋。

　　然而太傅一直緊緊盯着他，無法，九皇子隻得提起筆，歪歪扭扭地寫。

　　太傅看到這狗爬一樣的字跡，不由蹙眉。

　　他教學生涯遭遇了最大的滑鐵盧，從未見過如此資質愚鈍的學生，偏生他還不上進，動不動就用盡辦法偷懶惰學。

　　要不是他是皇子，他早就把人轟出去了。

　　他明裏暗裏地提點，但這孩子就是不省心。

　　想到皇帝交給他的目标，太傅覺得任道而重遠，還需多次努力。

　　九皇子才寫了一遍，手就開始泛酸了。

　　太傅還要求他一邊抄寫一邊讀出聲，說是這樣能增強記憶。

　　九皇子感覺人間疾苦也不外如是了。

　　不行，得想個辦法脫身才行。

　　九皇子轉動了眼珠，突然計上心來。

　　“哎喲，哎喲，好痛啊，怎麽這麽痛……”猛地一聲巨響，打斷了太傅的沉思。

　　他轉頭看了眼，九皇子早已跌落下凳子，渾身蜷曲地滾來滾去。

　　“太傅救我！”九皇子大聲哀嚎道。

　　太傅連忙扶起他：“你哪裏難受？”

　　“肚子！學生肚子痛！”九皇子狡黠的眸光一閃，一把捂住了肚子。

　　太傅并不懂如何診治，又怕九皇子出了什麽事。

　　他當即決斷：“老夫抱你去找太醫。”

　　“啊……不行啊！肚子好痛，移不得！”九皇子叫聲慘烈，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

　　這是怕的，要是真去太醫那了，那他可怎麽裝下去啊。

　　“那可如何是好？”太傅急得不行，如熱鍋上的螞蟻。

　　九皇子一個翻滾，捂住了肚子：“太傅，快去請太醫！啊！肚子好痛啊！”

　　太傅猶豫了下，見他真痛到不行，連忙道：“好，你在這裏別動，老夫去去就來。”

　　九皇子點點頭：“學生在這裏等你，快去！”

　　太傅放下九皇子，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眼見人真的走了，九皇子高興地差點一蹦三尺高。

　　可算把人哄走了。

　　他可以去偷鳥蛋了，三字經什麽的，誰要寫誰寫去吧。

　　九皇子興高采烈地走到窗外那顆大樹上，仰頭望向樹頂。

　　這可真是太高了。

　　九皇子有點愁人，他最多爬到一個樹幹上，但是鳥窩離得很遠。

　　這要如何是好？

　　餘光瞥了瞥了周圍修築房子時的雲梯，九皇子眼前一亮，小腿一瞪，跑到一個小厮面前命令道：“你，去把梯子給本殿下放到大樹旁。”

　　“殿下，這可不行啊。”

　　“你是殿下還是我是殿下，本殿下說行就行！”九皇子冷哼一聲，“你要是不聽本殿下的話，本殿下就讓父皇砍了你的頭。”

　　小厮連忙跪下：“殿下饒命，小的這就去搬梯子。”

　　九皇子得意一笑。

　　做個事情，摸摸索索的，煩。

　　看本殿下還治不了你們。

　　梯子有點長，小厮喚了一人幫忙一起将梯子放到大樹下，搖晃了下，感覺還是挺結實的。

　　“殿下，梯子放好了。”

　　九皇子摸摸下巴看了看，這個梯子還挺長，離鳥窩也還蠻近。

　　“你們給本殿下扶好了，要是本殿下不幸摔了下來，就拿你們是問。”九皇子冷哼一聲，小腿一邁，率先頂住梯子的一腳。

　　雲梯之間每一小節都離的很近，九皇子爬起來也不吃力。

　　小手小腳的，爬得倒是挺快。

　　底下的小厮戰戰兢兢地扶着梯子，不時就問一句：“殿下，你到了嗎？”

　　“急什麽？本殿下一半都沒爬到！給本殿下扶好了。”

　　“殿下，你好了嗎？”

　　“快了快了，還有一節！”

　　“殿下，你小心點啊！”

　　“知道了，啰嗦！”

　　“殿下……”

　　“閉嘴！”

　　雲梯很高，越往上，九皇子也越慢，随着距離的增加，鳥窩也越來越遠。

　　同時站的也很高，九皇子無意地往下瞥了一眼，才發覺自己一句爬到這麽高了，他連忙收回視線，再也不敢往下看。

　　這實在是太高了，他當時隻想着拿鳥蛋，沒考慮這些。

　　眼下越是接近鳥窩，他的身形也不自覺開始抖起來。

　　“哎喲，別抖！”九皇子以為是底下的小厮在抖，呵斥道。

　　小厮勉強聽清了九皇子的話，有些委屈：“殿下，小的沒抖。”

　　九皇子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是自己的腿在抖。

　　真是沒出息。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試圖冷靜。

　　但是無濟于事，腿根不自覺抖得更兇了。

　　九皇子用力抱緊樹幹，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本殿下可以的。”

　　他猛地一掂腳尖，小手一伸，剛好探入鳥窩。

　　九皇子大喜，目光一頓，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