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質疑

　　雲依依道：“既然我來了，現在就開始吧。”

　　掌櫃一愣，但又想起季老闆的吩咐，便點頭應了，現下熟悉一下也是可以的。

　　這些人裏面識字的很少，就隻有一兩個，其餘的其實都是苦力罷了，還有之前的雕刻的工人。他本想給雲依依介紹一下，結果他就看到雲依依直接去了其中一間屋子，然後便說：“你們先配合我，把活字給燒制出來。”

　　這麽多人，她就挑了兩個，讓他們用泥做成一個個規格一緻的毛坯。

　　掌櫃覺得有些好奇，也不打擾她，便在一旁看。

　　“你們有沒有把常用字給選取出來？”她見那兩人正在正在捏着泥土，便擡頭問了一句。

　　其餘的人這幾日，也不是沒有事情做，他們都按照吩咐在做準備呢，不過現在各方面都還有缺失，其中一人聽到雲依依的話後，條件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掌櫃，見對方默許之後，他就翻出了一本冊子，拿了過來：“字都在這裏。”

　　他并不認識雲依依，但是認識掌櫃，自然對方任由她差遣他們，他的語氣也變得小心了些。

　　雲依依随意翻了一下，覺得這上面的字也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選的，不過多做一些字也沒有關系，畢竟若是後面遇到各種生僻字，冷僻字，還是需要印出來的。

　　她挑了一些簡單的字體，指給他倆看：“你們把這些字體刻上去，可以嗎？”

　　一個毛坯上可以刻上不少字體，但雲依依卻隻讓他們先刻上幾個字試試，一來是想試試他們的技術，二來則是教會他們方法。

　　反正季家請了這麽多人，也不會擔心人手不夠。

　　季家會刻字的人很多，這也是當初他們花費了資金去尋的，但那些人都在雕版印刷術那邊，并未過來。

　　要印刻成千上萬本書，并不是那麽省事，季家的書籍每日都在運作之中，這邊還沒有運行開來，工人自然都閑着，但是他們也不在意，反正也養得起。

　　雲依依這次來得巧，又沒人提前約定好，但造成了隻有她一個人的狀況。

　　好在她也無所謂，看着他們在膠泥一端刻上反體單字後，不禁有些驚訝。

　　“你刻得這麽快？”而且刻得字體居然還挺好看，反正雲依依覺得比她寫的好。

　　那人笑了笑，似乎早就聽慣了這種贊美，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驕傲：“這樣可以嗎？”

　　他之前便在木闆上刻過字體，自然是受到過季家的訓練的，畢竟這書籍都是賣出來的，手抄的書，也需要字體規整，這印出來的書，自然也是有要求的。

　　況且他們刻印一闆，就要印出無數本書，所以每一個字都要刻得齊整，且不能出錯。這些字，他之前就刻過一遍了，自然熟能生巧。這在木闆上刻字顯然而然非常困難，在這膠泥上，則要簡單得多。

　　“可以可以。”雲依依連忙道，然後便道：“現在就用火燒硬吧。”

　　她之前就說過這個原理，所以季家便還請了燒制陶瓷的工人。

　　這古代的碗便是用火燒制出來的，理解起來也容易，等他們把膠泥拿去燒制了，雲依依便把冊子前面幾個字劃掉了。

　　她也不知道那人從哪裏找出來這麽多字，便招了招手，讓他過來，又劃掉了一些字道：“其實常用字就隻要幾十個就行了，選取最常用的，簡單一些的，像這些都可以不要。”

　　說話之間，她又劃去了幾個字。

　　讀書人畢竟心高氣傲，那人盡管隻是幫着挑選了一些字，但見雲依依直接給他劃去了大部分字，心中難免不快。若是季老闆吩咐便也罷了，但這個人算什麽？而且還是個女人。

　　他眉間閃過一絲不快，并沒有回應雲依依的話，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不耐。

　　雲依依趕時間，其實她大可一次性給他們交代清楚，這兒這麽多人，原理也不是很複雜，但她不敢冒險，她不了解這些人，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按照自己所做，重要的是，她也不敢高估他們的智商。

　　這個道理也很簡單，這裏人雖然多，完全已經達到了她的要求，但她卻不能相信所有人都會按照她的要求做。就算是工作，也有一堆人偷懶呢。

　　除去偷懶的，除去不認真的，除去混時間的，最後剩下的才是認真做事的。

　　雲依依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人幹實事，不過她前面帶着他們做，一步一步地來，又進行了實時監督，自然不會出岔子。

　　燒制膠泥的時間很長，她肯定不會在這裏等待，便打算給他們布置任務，最好在今天能夠把其餘字體刻印出來，明日她加快進度，便可以讓他們印出書了。

　　“這些字體都是我找了好幾天的，你憑什麽說不适合？”前面傳來一個質疑的聲音。

　　雲依依一愣，便擡起了頭。

　　她之前都沒有怎麽記人，旨在教他們步驟。這活字并不難，但也需要注意一些細節，譬如刻字時，字劃突出的高度要像銅錢邊緣的厚度一樣。

　　她沒有想到會有人質疑她。

　　前面的少年年紀并不大，至少在雲依依眼裏是這樣，約莫就和燕清河差不多，他讀了幾年書，被季家招為書童，這次便幫着篩選字。

　　掌櫃其實在一旁看得很茫然，他之前是聽季老闆提及了幾句活字印刷的事情，意為這個印書方法會比雕版印刷更為便捷，但是……

　　但是他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一個名堂，反而覺得極為複雜，雕版印刷在雲依依看來非常複雜，但在他們看來那簡直太方便了，受夠了人力抄書，忽然出現一個簡單的方法，自然受到了大肆歡迎。哪怕還存在一些不完美，但他們都全盤接受。

　　而這活字印刷，不僅需要刻字，還需要燒制。他是燒制陶瓷的，最短也是需要一晚上，還需要控制着火候。這無論從成本，還是制作上來看，都太複雜了，看來他們這次失策了。

　　他心裏思考了這麽多，眼中也浮現了不贊同，卻一句話都沒說，季老闆的意思也很明确，就算失敗了也沒事。妥妥的出錢陪雲依依玩。

　　思及此，他便出聲了：“松梧，不許胡說，這裏全都聽雲夫人。”

　　那少年抿了下唇瓣，有些不服氣，但卻一句話都沒說。

　　雲依依挑了一下眉，倒是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本來那些人還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見掌櫃說了以後，也一口一口地跟着叫雲夫人。

　　兩隻崽崽似乎有心靈感應一般，皺了皺眉頭，雲依依怕他們走丢了，一直沒有解開繩子，兩隻崽崽便在後面充當着吉祥物，一句話都不說。

　　雖然覺得無聊，但這兒人多，他們硬是就規矩地站着，然後看着娘親。

　　娘說的話，他們自然都沒有聽懂，但松梧說的話，加上他的表情，卻讓兩隻崽崽感到了不安，他們發現了對方對娘親的态度不好。

　　小崽崽頓時一改之前的安靜，變得活躍起來，特別是燕大雙已經悄然揚了揚拳頭，就要沖上去。

　　他們長得小，就那麽一小團兒，進來的時候，即便有人看到了他們，很久也就被雲依依吸引了視線，久而久之便沒有注意到兩隻崽崽了。

　　雲依依倒是一心二用，很快就察覺到了有隻崽崽已經走到了前面，她笑了笑，也沒有看他們，隻是摸了摸他們的頭，把他們往後一拉，然後道：“你前面這些字都找得不錯，譬如愛字，有愛護，喜愛，恩惠，隐蔽的意思，是常用字。安，有安穩，安逸，安置哪裏的意思，是常用字。被，有遭受，被子，覆蓋的意思，是常用字。至于後面的這些字，你又是怎麽劃分出來的。”

　　她語氣溫軟，“能找出這些，也不錯了，反正遲早都要印刻，我們可以在後一批再印出來。至于今天，我希望把最常用的字體，全部都做完。”

　　關于常用字，松梧自然是能夠劃分的，隻是當初季老闆并未說清楚，直接讓他選取一些字出來，他本來就酷愛讀書，又沒有人監督他，最初也是有他自己的理解方法，認為一個字常常出現在書本裏面，并且有多種釋意，便是他要選取的。

　　隻是到了後面，他就有些懈怠了，選字并不是那麽容易，他需要同時翻閱大周國教育類的書，從中勾選出裏面有意義的字，然後再通過對比，這是一個非常繁複的事情。他最後的确把很多沒有經過考量的字也寫在了冊子裏面。

　　松梧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既然都是要刻字，那便把所有的字都刻了又如何，反正書本裏面都會出現各種字，這是他們無法預料的，每一字都是珍貴的，他也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錯。再說了，并沒有人規定他怎麽選字，既然沒有要求，這便随便他來。

　　當然這事也不是僅僅由他來做，隻是他今日剛好在這裏，于是出了什麽事情，便問到了他。

　　燕大雙在後面抱住了雲依依的一條腿，他有些好奇，這個人明明态度不好，為什麽娘的語氣卻這麽溫柔。

　　松梧愕然道：“你今天就要做完？”

　　他眉間浮起一絲不明顯的羞惱，見雲依依語氣溫和，并未發怒，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識字的，不僅識字，能夠直接指出他寫在冊子上面的字，就輕易說出這麽多釋意，可見學問還高于他。